我看了看张回。
张回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伸出手去,把李兆的眼睛合上了。
我走到大家跟前,看了看每个人的眼睛,然后问:“我们刚才挖完盐壳,每个人都在哪儿?”
孟小帅说:“我在被人骂。”
布布说:“嗯,当时浆汁儿在给孟小帅算卦,我在旁边。”
徐尔戈说:“我和张回、号外、魏早都在旁边。”
魏早说:“帕万去看地形了,他和你的车是相反的方向,我作证。”
白欣欣说:“我在房车上。”
我看了看郑太原,他说:“我在布布的车上,没下来。”
布布说:“嗯,他身上有伤,我没让他下来。”
我看了看车辆的位置,我的车在最前面,第二辆车是白欣欣的房车,第三辆车是布布的三菱帕杰罗,第四辆是孟小帅的悍马,第五辆是魏早的绿色切诺基。
如果,郑太原要去我的车上,中间大约有70米距离,他必须经过房车,而我们都在房车前轮下挖盐壳。
我转头找张回,他正在顺着我的车慢慢朝回走,看脚印。
终于,他走过来。我探询地看了看他,他摇摇头,很显然没有任何收获。
我沉默了半晌,才说:“李兆死在了我的车上,可能是某种突发的急症,大家同行一场,给他挖个坑吧。”
几个男的再次拿出工兵铲,就在我那辆路虎卫士旁边选了个位置,开始挖坑。
太硬了,我们挖了将近一个钟头,才挖出一个像样的墓坑,张回和魏早把李兆抬过来,放在墓坑里,然后开始填土……
这时候,布布把车开到了我们旁边,她下来,走到我跟前小声说:“给他立个墓碑吧。”
我忽然想起了她拉着一块无字的墓碑。
她接着说:“那是我给老公准备的,我想了,这次我来罗布泊,如果再找不到他,就在湖心给他立个墓碑。现在我相信,他还没死……”
我对填土的几个人说:“等一下,我们把布布车上的墓碑搬下来,立在这儿。”
他们照做了,把墓碑搬下车来。
布布说:“要不要给他刻上个名字?”
我说:“这个人一直在撒谎,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叫什么,算了,立个无字碑吧。”
就像是天意,布布拉来一块墓碑,没刻名字,来到罗布泊之后,她却听说他老公有可能还活着。结果,李兆死了。没人知道他真名叫什么,可能叫李桦,可能叫李兆,可能叫钱立民,可能叫吴易沙……只能立个无字碑。
墓坑填平之后,布布拿来一瓶矿泉水,默默地摆在了李兆的墓碑前。
然后,大家纷纷上车,离开。
车上没了李兆,只剩下我和浆汁儿了,陡然显得空了很多。
浆汁儿表情黯淡地说:“我觉得我们会一个接一个地死掉……”
我说:“纯属胡扯!”
浆汁儿说:“你和孟小帅穿一条裤子。”
我说:“我和她穿一条裤子?”
浆汁儿说:“你们说的话都一模一样。好吧,我胡扯。”
我发现,浆汁儿总是时不时地朝后座看一眼。
我说:“你是不是害怕?”
浆汁儿说:“你是暗示我换车吧?”
我说:“要不,你开车,我去后座上躺着睡觉。”
她说:“算了,刚刚死过人,你不嫌晦气呀?”
停了停,她说:“我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会为了那个忘恩负义的人,竟然跑到了罗布泊!”
我说:“狂热呗。”
她说:“你说爱情和生命哪个大?”
我说:“生命大。”
她说:“那为了爱情付出生命的人,都是不值得的?”
我说:“当然不是。”
她说:“那就是爱情大。”
我说:“爱情大。”
她说:“你怎么总是自相矛盾啊!你说爱情大,那么如果有个女孩,为了爱情准备付出生命,你不会觉得她蠢,对吗?可是,你说过我蠢!”
我说:“生命和爱情哪个大,这个问题本身就是错的。其实,它们的关系是这样的,生命就像大地,爱情就是大地上的花草。如果没有大地,根本不可能有花草。如果没有花草,大地就会变得毫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