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只觉如坠冰窟。
“好好在家里反省吧!”
高敏珍说到做到,回到高家之后,她和高太君闭门说了好半天的话,结果就是明霜被关了禁闭,直到春节,都再未露过面。
明佳又被高太君狠狠训了一顿,命其反省,并且将她身边的嬷嬷丫鬟全都换掉,派了心腹嬷嬷过去,重新教导她的礼仪,学不会就要受罚。连明秀都因为没有看住妹妹而受到了连累,每日被罚抄佛经。
明珠则因为反应机敏而得到了赏赐,高太君见自己的孙女中总算有一个还算明理的,觉得有些许安慰。为此,还想将自己身边的得力大丫鬟珊瑚赏她。
明珠当即推辞道:“祖母爱惜,欲将珊瑚姐姐赏赐与我,原不应辞的。只是珊瑚姐姐在祖母身边伺候多年,一应饮食起居早就服侍惯了了,若是走了,想来一时半会怕也补不上这样可心的。再加上孙女身边伺候的人已经够多了,刚来京时,三婶婶还特意派了人牙子送人来与我挑选,当时孙女觉得人手已经够多了,就回绝了。如今珊瑚姐姐若是来了,一来是怕会引起姐妹们的不满,二来若是三婶知道了,难免会多心。祖母就只当珊瑚姐姐是孙女留在祖母身边尽孝的便是了。”
高太君笑道:“珠儿顾虑得是,是我想得不周了。”
珊瑚闻言,哀怨的望着明珠。流金笑看了她一眼,转过了头去,颇有些幸灾乐祸。
二人的反应全都落在了冯妈妈的眼里。
次日,余氏因为明珠的关系,也被老太太叫去称赞了一回。
高太君和颜悦色的道:“老大家的辛苦了,将三小姐养得这样好,不愧是我们高家的好媳妇。”
余氏受宠若惊的道:“这都是媳妇应该的,母亲过誉了。”
自从她进门那天起,高抬君从未像这样夸赞过他,余氏却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又听高太君道:“老三家的,你操持家务也辛苦了。”
刘氏当即笑道:“操持家务本就是媳妇的本分,何言辛苦?”
高太君欣慰的点了点头,擦了擦眼角,道:“看到你们妯娌这样好,我这个老太婆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无奈我已老了,成天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痛的,什么忙都帮不上,心里急呀。”
余氏本能的感觉话题不妙,抢先道:“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母亲操持了一辈子家务,如今本就该颐养天年,含饴弄孙,要是再让母亲操心,那我们这些做儿媳的简直要羞得钻进地缝去了。我看母亲最近是不是想念旭哥儿了?不如媳妇现在就写信,让五弟妹也进京来,将旭哥儿带来给陪母亲可好?”
珉旭是高家孙辈最小的一个,如今也正是讨人喜欢的年龄,高太君十分宠爱这个孙子,故此才会有这样一说。
刘氏瞥了余氏一眼,似有了悟,因笑道:“说起来,媳妇还从来没见过五叔家的小侄儿呢,不如也趁机一见。”
高太君一听孙子,表情越发柔和了起来,道:“如今天气冷了,旭哥儿年岁小,此时上路万一冻了病了可就糟了。等你明年穿暖花开的时候再说吧。”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喉,继续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们妯娌商量。”
余氏当时只觉得额角渗出了一层薄汗,口干舌燥,生怕从婆婆口中听到自己最害怕听到的话。然而,她还是听到了。
“你们老爷成日在外奔波,你们妯娌在内宅操持家务,如今府里琐碎的事多,想来你们人手也不够。不如这样,从我身边抽调两个人手过去帮你们的忙,一并伺候你们夫妻二人。珊瑚,你去服侍大爷和大奶奶,流金,你去服侍三爷和三奶奶,好了,还不赶快过来给你们主母叩头?”
珊瑚闻言,先是一惊,随后面现惊喜之色。她从前接近明珠,一是在老太太身边不得志,想为自己另外预备个前程;另一个原因也是打了大老爷的主意。大老爷当时尚未娶继室,李姨娘年岁也大了,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候。后来娶了余氏,又有颜氏进门,她的心也淡了些,不过还是对英俊潇洒,前途无量的大老爷怀了几分心思。如今竟这样如了愿,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流金闻言则是一脸震惊,她面色苍白,欲要说些什么,却被冯妈妈从身后推了一把,踉跄了两步,这才回过神来,低下头去,似乎是认了命。
余氏顿觉口中苦涩,面上却连一丝也不敢露。她看了一眼欢天喜地的珊瑚,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方才忍住了心中的恼怒。
与她相比,刘氏面上却笑容不改。她轻咳了一声,道:“媳妇多谢老太太赏赐。”
余氏被妯娌一提醒,连忙低下了头,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个翡翠镯子。虽说不是价值连城,却也是难得的好东西。她笑着抬起头,将镯子递给跪在她身前的珊瑚,道:“姑娘受委屈了,这个镯子就当做是见面礼吧。”
珊瑚连忙叩谢。
刘氏自然不能给的太差,她伸手从头上拔下一个赤金签红珊瑚的福字钗,递给流金道:“这簪子是我常带,流金妹妹可别嫌寒颤。”
流金柔顺的低下头,双手举过头顶,低声道:“奴婢谢奶奶赏。”
刘氏满意的点点头,道:“今后就由你我共同服侍老爷。若你有幸能为我们老爷生下一男半女,我和老爷都是不会亏待你的。”
高太君笑呵呵的道:“这才是正理。若是我听说你们谁敢不老实,祸乱后宅,立时便打死!”她目光犀利的瞪了流金一眼,流金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两个儿媳各领着一个侍妾回去了,高太君揉了揉额角,叹道:“滴翠,这次多亏了有你提醒。我老了,精力比不得从前,竟然连自己身边出了内贼都不知道。我的丫头竟然背着我勾搭二房那两口子算计我,哼,我偏不如他们的意!还有珊瑚,她不是一心想去大房吗?我就让她去!若是得用,倒也算她便宜。若是没用,那也全都是她自己愿意的,死活由她去就是了。”
滴翠恭敬道:“老太太流金那里万一被二老爷知道了……”
高太君皱了皱眉,道:“没错。去把柔香给我找来,我这个做娘的也不好太过偏向谁了。”
再说两个媳妇,余氏和刘氏各命珊瑚和流金回去收拾东西,搬到新的住处去。余氏邀请刘氏到自己房中去小坐。
回了房,余氏遣退了下人们,见屋内只剩下刘氏,当即流下泪来。
刘氏被吓了一跳,连忙做个噤声的手势,道:“大嫂,小心隔墙有耳。”
余氏抽出帕子,掩了唇,小声呜咽道:“三弟妹,我实在是心里难受呀。我都进门这么久了,可老太太还是明摆着就是不信我。如今老太太身边的人进来,谁知道打着什么主意?我又碰不得动不得的,想想就觉得心里堵的慌。”
刘氏叹了口气,道:“别说是你,我进门都十几年了,还不是一样?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悲观。你是主母,她再娇贵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若是出了错,拿住把柄就是了,到时候就连老太太也没话说。”
“可我……可我就是没有办法接受。我好不容易才接受了颜姨娘,如今又来了个珊瑚……怕是就连老爷也不得不给老太太面子,去宠幸她。”余氏的表情有些茫然。
刘氏忽然笑道:“看来大嫂是对大伯用情至深所至。”
余氏惊讶的看着她,道:“难道三弟妹不是这样看三叔的吗?”说到这里,她禁不住有些脸红。
刘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和三老爷已是老夫老妻了,你以为我年轻时候不吃醋吗?我家老爷当时年轻,迷恋上了一个风尘女子,我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又和老爷闹了多少次。可后来经历得多了,看得多了,也就渐渐释怀了。谁这一辈子就能一帆风顺,无波无澜的?再说男子哪有不纳妾的?日日耳鬓厮磨的,就算是对那小猫小狗也难免会动几分真心。可是,这些都不是长久的。只要你将这后院打理得妥妥当当的,让他知道离你家里就是一团散沙,那些女人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个玩意,喜欢就逗着玩,不喜欢就卖了或者赏人,有那淘气的就狠狠的罚,日子久了,人都知道你是赏罚分明,后院自然也就安宁了。依我看,大伯也不像是个好色的,想来也就是图个新鲜罢了,大嫂又何必执着于此呢?”
余氏低头沉默了半日,点了点头,道:“三弟妹说得是,确实是我想多了。”
她稍稍平复了情绪,擦了擦泪,踌躇了一下,道:“三弟妹,关于老太太赏你流金的事……你还是注意着点吧,千万别让她闹出什么丑事来。”
刘氏奇道:“大嫂这话,莫非流金姑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余氏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她从前偷着给二房报过信……”
且说流金次日搬到了三房,给刘氏见过礼后,刘氏又赏了她一个红包,算是进门礼。
她道:“和我那日说得一样,只要金姑娘能为老爷诞下子女,立刻就封姨娘。若生了儿子,我和老爷还另有赏赐。”
流金叩头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