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同为母亲,我能感同身受的体味到一个小生命的重要性,体味到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失去他会是怎样的心如刀绞,我还是不能去……因为,自私如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荆州的前程毁在一个还未足月的婴孩身上。
“那可是个孩子啊!”见我不为所动,赵云的眼神中流露出无法忍受的失望,一字一顿地提醒我,“身为娘亲,渴望孩子的你,知不知晓那是一个孩子?!”
我知晓,一直知晓,可是,“不能,我不能去。”也正因为我知晓,我更加清楚地了解自己不该去,为了荆州的未来不影响到不弃,我决不能去。
“黄阿硕!”赵云瞋目,伸手欲要拽我,“难道你真要做宪和口中的毒妇不成?!”
我苦笑,没有反驳。因为,自我亲手除去那个黑衣人起,自我狠下心同大多的荆州一众站在一方希望那个孩子死起,我便已是成了毒妇,不再需要简雍的诬蔑,也不再需要任何证明。
但是,与我这个毒妇一样,在此事之上,赵云也必须狠下心肠。因而,在他的手指快要触碰到我的时候,我沉沉道:“子龙,胎儿保,阿斗危……莫非,你不知晓这其中的缘由吗?”
在当阳,阿斗是他救下来的,是他拼了命保护的,所以,对于阿斗的情感,他远要胜于其他臣将许多,如此,他又怎么能够不知晓滑胎之事的始末而继续心善下去?
“这与阿斗有何干……”下意识地反驳我,却被涌上心头的思绪取代,赵云犹如一团热火为寒凉的冷水浇灌而下,顷刻冷静,“你……你们……”
我没有说话,却肯定地对赵云点了点头。虽然,暂时还不知晓这件事是谁做的,但是,我很清楚的知晓这件事是很多人都想要做得,且,谋划已久的。
灭嫡胎,清主侧。不管有多么的大不敬也不得不做。
“不过,去还是要去的。”自屋内的苇席之上艰难起身,孔明缓步而来,笑着同我解释:“孙夫人丧子,主公必寻替罪之人,甚至,牵连与此有关的一众。如此,阿硕,你若想要安然脱身就必须去,为孙夫人诊治。”
自然,此“诊治”非彼“诊治”。到底,我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大夫,虽阅医术书颇多,但,终究没有起死回生之术,所以,救不回那孩子怪不得我。
再者,刘备未唤别人,而是唤我前去,便已是有了要舍弃那孩子的狠心。
这般,众叛亲离之下,那个孩子又怎么可能存活下来呢?
你我为光阴验证
那个孩子死了……
待我赶到,孙夫人的身下已是殷红一片,浸染了半张锦被。鲜血汩汩的,携带着令人几欲作呕的气味,冲撞进我的眼鼻之中,却并未让我升起任何的阴影笼罩之感。那时,深受某事影响的我不知是如何摆脱的,竟是在突然之间就变得不害怕了,不顾忌了,还能冷静地靠近她,揭开覆盖在她双腿间的衣物,仔细认真地察看起情况来。
也就是在那时,一团满被鲜血包裹着的物什,尚可看见些许晶莹地滑落出来,坠至甬道不远处的污秽的锦被之上,死气沉沉的。
看着那血团,我心口狠抽了几下,倏地,就觉得自己是罄竹难书的残忍,竟是可以为了一己之私,牺牲掉一个稚嫩的生命。那个生命如不弃一样,是母亲精心呵护着的宝物,以愉悦的心绪迎接,以珍视的姿态守护,可,不同的是,那个生命没有不弃那么幸运,受到众人的期盼,且安全地降临这个繁华喧闹的人世。
“温水……”哽咽着,我双手托起那血团,小心翼翼地,盈满母性地放入侍婢递近的木盆之中,严肃地嘱咐,“把他清洗干净。”
闻言,侍婢一颤,险些打翻手中的木盆,惊恐地看着我,惊恐地看着那团物什,瑟瑟道:“这……这……”
她在畏惧,畏惧那团柔软却因还未生长完全就已死去而变得恐怕恶心的生命。
“妥善置放到一旁吧。”我没有为难她,也没有斥责她,更没有如她一般地畏惧那团生命,而是想着在一切救治的最后可以亲手将这个小家伙清洗干净,放入温暖的布帛之中,给予他本该享受的所有待遇,也算是我这个毒妇所能做的唯一一点弥补了吧。
接着,我再度聚焦于孙姬之身,全神贯注地为她止血,清理污秽。
虽然很虚伪,但是,那时的我是真的很期望往后还会有一个足月的康健的孩子从那里诞生,用最为响亮的哭声告诉孙姬,她的孩子,安然地到来了。
只是,那个时候留在居室为她的诊治的医者不会再是我;守在屋外六神无主的等待着她的夫君也不再会是刘备;甚至,躺在床榻之上奄奄一息的她自己也不会再是原先的,而是,一个经历磨难后蜕变的蝴蝶,翩翩起舞于全然归属于她的世界之中。
孙姬,祝愿你能够彻底摆脱刘备,摆脱所有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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