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荣笑道,“你们用的墨是上好的兰墨,写出字来都有淡淡的兰花香呢。”
宋嘉言眼睛明亮,粉唇噙着一缕笑,脆生生道,“爹爹,别拿这种糊弄小女孩儿的话糊弄我了。我又不稀罕什么兰香、荷香,墨就是用来写字的,好用就成了。爹爹,把你的墨条给我几块吧。”
爱女所求,宋荣自然应允。
父女两个正在说话,就听小厮在外禀报:老爷,章大老爷来了,太太命二爷在偏厅待客,着奴才来问一声,老爷可去见见。
宋嘉言一听章家便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宋荣拍拍她的手,对小厮道,“知道了。”
前些年,武安侯压下了章家捐官之事。这章家倒还真是个有本事的,竟手眼通天的将闺女送去二皇子府做小妾,听说章氏女颇有手段,很得二皇子宠爱。年前还怀了个哥儿,只是不小心给掉了。不过,二皇子极是心疼于她,便安排人给章家捐了官。如今,章家也是官身了。
二皇子亲自出马抬举章家,便是武安侯夫人亦是无可奈何了。
宋嘉言嘀咕道,“以女人晋身,如无根之萍,何况为人鄙薄,又牵扯上二皇子府,爹爹何必去见这种人。”
宋荣望向宋嘉言,没言语。宋嘉言见宋荣并未斥责于她,胆子又壮了几分,继续道,“本就是啊,爹爹熟读经史,便是正经后族,多少人家煊煊扬扬一时,之后便烟消云散。何况章家这种……不是我瞧不起她们,除非章氏女成了武则天,否则章家有何可来往之处?爹爹正经清流出身,倍受皇恩,再者,真算起来,章家又不是咱们正经亲戚,爹爹何必惹这一身腥去?”
宋荣想了想,竟觉着宋嘉言说的有些道理,拍了拍宋嘉言的脊背,宋嘉言念书便有这样的灵性,若是儿子,加以磨炼,百年之后还愁什么?
“好,爹爹就听言儿的。”宋荣并非没有绝断之人,吩咐小厮回绝了章明,牵着宋嘉言的手,笑道,“咱们父女便找老太太要好吃的去。”
章明等了半日,未能等到宋荣,只得跟外甥宋嘉诺说了会儿话,讪讪而去。
☆、10、老太太的改变...
宋嘉言不仅得宋荣的欢心,便是重男轻女的宋老太太也给她哄的团团转。无他,宋嘉言很懂得投其所好。
宋家出身草根,宋老太太更是草根中的草根。
哪怕现在宋家富贵了,宋荣带领宋家闯进帝都上流社会,所向披靡。但,宋老太太毕竟已经年老,她草根时尽管家里穷,但,依宋老太太的脾气性情,完全可以驾驭,简直如鱼得水。
如今,宋家成为上流社会中的一员,宋老太太便格格不入,倍显脑残、小气、不开眼、各种拿不出手。造成宋老太太如今境地的原因,并非是宋老太太智商不够,完全是环境之故。
所以,宋老太太如何能跟儿媳妇融洽?一个侯门千金,一个土拔老太,若不是有宋荣这颗闪闪发亮的大方钻,估计小纪氏这辈子都不会跟宋老太太有所交集。
倒是宋嘉言乐得见宋老太太与小纪氏关系平平。
宋荣是个孝子,给亲娘住的是明三暗九的大院子,院中无花草虫鱼,倒是几畦绿洼洼的菜地、几棵腕粗的柿子树、枣子树,瞧着宽阔的很。
已是傍晚,宋老太太正在给菜地浇水。
宋荣笑,“娘,暑热未散,这些活儿给丫头做就好。”以前宋老太太总是寻小纪氏的不是,自从宋荣把老太太院中的小花圃改做了菜地,宋老太太有了事儿干,天天照顾菜地,便很少理会小纪氏了。所以,宋嘉言时常觉着宋荣真个神人。
宋老太太见着儿子,格外高兴,笑,“你先跟大丫头屋里喝水去,有消暑的绿豆汤,我弄好这些就成了。”
“祖母,你赶紧屋里来吧。”宋嘉言去菜畦里把老太太搀出来,笑嘻嘻地,“爹爹都想你想的不成了,一落衙回家就十万火急的来看你,你这就跟菜地叫上劲了,看菜地比看儿子还亲呢。”
宋老太太一边乐一边骂,“真个淘气丫头,你这张嘴。”
宋荣笑着扶住母亲的另一只手,老太太这些年养尊处优,也知道了些讲究,说,“我刚浇水呢,别弄脏了你们衣裳。”
宋嘉言笑,“哪儿就那么干净了,明天我起个早,也来帮祖母浇菜。我看小黄瓜长的不错,西红柿了红了……一会儿拍个黄瓜,再拌个西红柿。”
宋老太太笑起来,“这丫头就是惦记着我这菜畦子,样样她得吃个尖儿。”如今有宋嘉言相伴,宋老太太也不再学人家侯门府第夫人绵里藏针的作派了。实在是,她学也学不像,手段粗暴又不入流,还不如这样种种菜浇浇水,跟儿孙欢笑欢笑呢。
说话间,祖孙三人一并进了屋里。丫头捧来温水,服侍着老太太净了手。
宋嘉言说,“老太太,上回咱们腌的咸鸡蛋,快腌好了吧?”
宋老太太笑,“哪里有这样快,这咸鸡蛋,起码要腌二十天,才有滋味,吃着香。”宋老太太应酬交际有障碍,但腌鸡蛋之类绝对是能手。
宋嘉言能得宋老太太的喜欢,便是曲意逢迎、投其所好之至。初时,宋嘉言也觉着宋老太太种种不靠谱,脑缺,刻薄……后来相处时间长了,宋嘉言也就明白,各人有各人的可爱之处。如宋老太太,儿子有这样的地位,她做为家中的老太太,也需要交际,宋老太太不想给儿子丢脸,又怕别人看不起,便偷偷学别家老太太的作派。偏她又无人家底蕴,结果,便学个四不像来。
好在是亲儿子,宋荣是孝子,总能迁就自己亲娘。又有宋嘉言慢慢长大,陪着宋老太太说当今,听宋老太太想当年。老太太青年守寡,一人拉扯出两个进士儿子,不是没有可敬之处。宋嘉言开始不着痕迹的改变老太太,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外祖母家也是街上卖油郎起家,运道好,赚来爵位。说到底,谁又比谁强呢。”
再有宋荣肯孝顺,翻出千百种花样来哄老太太,宋老太太也就渐渐的转变过来。
其实,就宋老太太本心而言,她也不喜欢过那种装腔作势的日子。不过,与小纪氏,到底环境出身的差别,宋老太太顶多是不理会小纪氏而已,也少了以往那拼命给儿子塞通房丫头纳小老婆的事儿。
宋荣道,“言儿,你可不知道,你祖母腌的咸鸡蛋可是一绝。以前在老家,满村子里,只要有人家腌咸鸡蛋,必定要请了你祖母去搭把手。”甭看宋荣如今高官厚禄得享,半点不避言先时贫困,还时不时拿些想当年的事儿来说,勿要教导儿孙知足惜福、懂事上进。
宋嘉言见宋老太太直乐,忙道,“可是真的?怪道我吃祖母腌的咸蛋,觉着比咱家厨子腌的都香呢。”
父女两个心有默契的哄老太太欢喜,宋老太太更加开怀,指着宋荣道,“听你爹爹说呢,不过是仔细些罢了。现在家里有银子了,你爹爹跟你二叔小时候,我养了鸡,鸡蛋舍不得吃,拿到集市上卖了,再买鸭蛋。鸭蛋便宜些,就是有些腥气,其实一样补身子。他们俩嫌腥,我就把鸭蛋腌成咸蛋,能去腥气,早上夹在粗梁饼里,还省了一顿菜呢。”
这话给宋嘉言提了醒儿,宋嘉言道,“祖母,上回咱们叫厨房做的玉米面的薄饼,又薄又脆还香的很。”
宋老太太笑,“现在家里做的搀了白面,烙的时候,锅上抹一层薄油,才那样香甜好吃。你爹爹他们小时候可没这样的条件,粗面杂粮吃饱就谢天谢地了。”
“娘这样一说,倒把我说的馋了。”宋荣道。
“我也想吃那玉米面的薄饼了。”
“可见真是亲生的父女,看这馋样。”这样说着,宋老太太吩咐丫头叫厨下烙些玉米面的薄饼来吃,又道,“刚刚大丫头说的拍黄瓜、拌西红柿,就摘我菜畦里的鲜菜来吃。”
宋嘉言加一句,“紫翘姐姐,再往菜畦里拔些小葱和曲曲菜,水灵灵的洗干净。叫厨下切些肉丁,一半精肉,一半肥肉,用黄豆酱炸了,炸些肉酱。切一盘羊腿肉,添两个小炒,一样素炒鲜菇,一样海米冬瓜,爹爹祖母喜欢吃。”
宋老太太乐呵呵地,“要不说女孩儿贴心呢,我有这丫头伴着,没个闷的时候。”其实同样是孙女,宋嘉言肯投宋老太太所好,再加上她性子疏阔,喜说笑,宋老太太便格外的喜欢她。宋嘉语忙于功课,再者,宋嘉语实在有些欣赏不来宋老太太的品味,想陪着宋老太太说话吧。宋嘉语擅长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老太太一样不懂。老太太引以为傲的艰苦岁月,宋嘉语即便听了,她也理解不了宋老太太那些感情。
人与人的感情,都是慢慢相处出来的。
主院里。
眼瞅着要用晚饭的时候了,小纪氏听宋嘉语说了宋荣并未见章明之事,心下便有些不快,唤绿云道,“去问问老爷,晚饭摆在哪儿?”
绿云着小丫头去问,不一时,绿云回禀,“老爷和大姑娘去了老太太院儿里,说叫太太带着二姑娘二爷一并用。”
小纪氏叹,“知道了。”定是那死丫头又缠着她爹爹过去的。话说小纪氏嫁过宋家,不是没点儿小算盘。不过,宋家人口简单,更兼宋荣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人,便是小纪氏也不敢在宋荣眼皮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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