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把查公子看得目瞪口呆。
那行商待脚夫吃罢凉茶,一声吆喝,便又大步流星赶路去了。
谢公子笑着对瞠目结舌的查公子道:“他们自有他们的快意,我们自有我们的逍遥。”
查公子拿扇子一拍掌心,“谢贤弟说得是。”
霍公子一边吃酸梅汤,一旁小厮秋河替他将榧实剥出来,放在帕子上。
“五月十五,西林禅寺的月望诗会,诸位可打算去?”谢公子喝一口温凉的酸梅汤,拈起一颗盐金橘来,咬了一口含在嘴里,问在座的三人。
霍公子颌,“自是要去的,我已经收到诗会的帖子。”
方公子懒洋洋摇了摇折扇,“做诗,我是不如诸位的。”
谁要跑到一群老和尚鼻子底下吟诗作赋?方公子腹诽,他倒宁愿走马看花,章台赏月。
“方贤弟,同我们一道去嘛,人多热闹。松江府的才子到时都会到场,”查公子当空拱一拱手,“听说督学大人亦会出席,正是我等表现一番的机会。”
谢公子闻言,蹙眉轻叹:“不知祖母肯不肯让我出门。”
众人不由得一阵默然。
谢公子是谢家三代独孙,兼之谢老爷前几年因病瘫在床上,谢夫人为此愁肠百结一病不起,不多时便撒手人寰,整个谢家倒要靠老夫人一手支撑,主持中馈。因此谢老夫人视唯一的孙子为命根一般,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惟恐一个不留神,宝贝孙子会出了差池。除开到庆云山庄师从东海翁学字,谢老夫人几乎完全将他拘在家中,极少允他外出的。
方公子见谢公子情绪低落,“啪”一声合拢折扇,在手心轻轻一拍,一反稍早懒散模样,“停云想去?”
谢公子点点头,一年一度由西林禅寺法王扁主持起的月望诗会,乃是松江府文人举子以诗会友的盛会,甚至有学子从江浙远道而来,只为一睹诗会的盛况。
他作为松江府本地秀才,自然希望能躬逢其盛。
方公子粲然一笑,“既然停云想去,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他本就生得唇红齿白,这样一笑,简直灿若星辰,亭中诸人一时竟看得呆了,好半晌查公子才出声问:“稚桐有何法子?”
方稚桐以扇点唇,卖关子,“山人自有妙计。”
听得查公子抓了两颗长生果掷了过去,“吁!”
四人在半闲亭内笑闹片刻,吃罢酸梅汤,身上汗意略收,便一道出了凉亭,相互作揖道别。
亦珍手脚利落地步入亭内,收拾茶碗果盘,水绿色的身影仿佛一抹清净的凉风,不疾不徐,教人心旷神怡。
查公子在亭外同霍公子谢公子道别,带着小厮与方稚桐并肩前行,玩笑道:“这茶摊中的小娘子,手艺倒比你家里的大丫鬟强,只可惜姿色略逊几分,否则放在屋里,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方稚桐听他此语,不由得回,瞥了一眼正从亭中端着茶盘出来的亦珍。
大抵他们离凉亭不远,查公子的嗓门又响,说的话悉数被小娘子听了去的缘故,伊瞪圆了眼睛,鼓着腮帮子,一副怒从中来的模样。
方稚桐是个皮厚的,索性迎上那小娘子的目光,岂料伊却倏忽垂下眼帘,自去做事了。
方稚桐的眼神蓦然落空,一时十分错愕。
就如同他看见一扇明窗,才想一窥究竟,那扇窗却突然落了帘,教人无从看见里头的风景,不免令人惆怅。
查公子却已经抛开这一茬儿,絮叨起月望诗会的事来。
“……旧年是以风为题,不晓得今年会以何为题?需得回去先酝酿推敲好了……”
方稚桐转回头来,一笑,“我便去也只凑个热闹,小弟预祝查兄到时能拔得头筹。”
查公子老实不客气地拱手,“借你吉言。”
两人有说有笑,带着书僮去得远了,亦珍这才撩起眼皮来,狠狠瞪了矮胖查公子的背影一眼,心里暗道:你才姿色略逊几分!你全家都姿色略逊几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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