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按正理,温公子这样的已然很好了,若以私心藏奸论,是我把人想得太坏了,我能有什么话和他说呢。”
洪氏也不再强拉她道:“好,你没有话说,你说不出口,我替你去说。”
何大姑娘还在惊愣中,洪氏已经转身离去,何大姑娘只能快步追上。
两人坐了马车来到温家的宅邸,一路之上何大姑娘心头惴惴。
“大少奶奶,温家已经出门了。”车门外下人回报。
何大姑娘松了一口去,却忍不住辛酸。洪氏洪亮的声音道:“再问,温家几时出门的,现在何处。你放心,他们走不远,我追也给你追到了。”
洪氏对何大姑娘说的话果然不错,车门外下人又道:“大少奶奶,温家一行人出门不到一个时辰,现在应该在京畿码头,小的要追上去吗?”
“不必了,给我备马。”温家的人出行一定是用马车,骑马去追,时间也很赶了,一个慢点就追不上了。洪氏从小骑射,骑术不必乔家的下人们差。
洪氏早有预料,出门时穿戴轻便,戴上羃离就跨马而去,何大姑娘倒也不拦她,吩咐车夫快些赶去。她和洪氏不一样,她是好静的人,并不会骑马。
洪氏一马当先,身后一个从娘家带来的,服侍她的年轻媳妇林成家的,倒是能跟上她,再身后紧跟了几个乔家下人。
京畿码头天天拥挤和杂乱,南来北往的货物和人口在这里集散,是吞吐量最大的内陆码头,官船,私船,不同的船有不同的吃水深度停泊在不同的地段。温神念已经是进士,有资格调用一整艘官船,他们坐的船也好认,因为回家奔丧,船头船尾挂着白幡。
“诶~这可是送温老爷还乡的船?”林成家的下马,替他家姑娘问着停泊的人。林成家的问的,不是温神念他爹,是温神念,他是进士,外人对他的尊称就是老爷,这个和他的年纪辈分无关。
停泊的人已经在开锚,看到林成家一身墨绿色团花比甲,簪着两根小指粗的金扁方,身后的妇人带着羃离看不见容貌,可她们□□的马胸窄背长,通身皮毛油光发亮,是一等一的好马,不敢轻忽,纷纷停下手上的活,一人高声接道:“是新科进士,温老爷的船。”
这么大的声音,安坐在船舱里的温家四口人也听见了。
“敢问夫人?”温神念在甲板上躬身一礼。
林成家的使人放下甲板,扶着洪氏的手上船道:“我家姑娘是淇国公府的大少奶奶。”
“乔夫人!”温神念再行一礼,他一个无官无职的进士,品级还没有洪氏高。
何家和温家还不算正式的亲家,洪氏也无需向温家二老招呼,只是对温神念道:“温公子这就走了,连话也没有一句吗?”
“小生的曾祖母骤然离世,小生也无可奈何,还请夫人体恤,何姑娘珍重。小生十七年来,从未有失信之举,待小生料理了家事,自当和何家继续婚约。”这些话才三个时辰前,温神念在何家说过,当着何大姑娘的表妹,又再说一遍。
洪氏戴着羃离就看不见神色,只听她声音铿锵:“世人都道口说无凭,才有了金帛之定。温公子的一句话,便要我的姐姐夜夜对灯叹息吗?”
温神念面色为难道:“家里尚在孝中,如何能定?”
“何家又不缺金帛,也不看重金帛之定,只需温公子身上,一件承诺之物,权当做个取信之明证。想来你家老太太在天之灵,也乐见此事。”
洪氏不是来压着温神念去扯婚书的,孝中进门,只有无所归处的女子才在孝中和人家成婚,何大姑娘再怎么恨嫁也不会要这样的一纸婚书。婚书之外,何大姑娘看重的是倾心相许的情谊。六礼已行,何大姑娘视己为君妻。身负孝义,何大姑娘明白,然大礼不成,却止不住彷徨不安。
“既如此说,身外之物,也当不得取信之物。”温神念一张年轻的脸稳重威严,从袖中拿出一把一寸长的青铜柄裁纸刀,倒也锋利,割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道:“请夫人转交何姑娘,小生自不敢忘生死之约。”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是人最宝贵的东西,所以才有割发代首之说。一缕发丝,就是以命为证,生死之约。若温神念辜负了何姑娘,是要用命抵偿的,头发就是生死状。
这其中的意义一点也没有夸张。
林成家的正要上前接物,被洪氏摆手制止,她亲自上前托住此物,向温神念行姊妹之礼,向温家其他人颔首,才下船去了。
温家的船离开码头,何大姑娘的马车才赶到,洪氏坐上马车,把温神念的头发给她笑道:“舅舅这回眼里不错,温公子看着想个能托付终身的人,你别哭了。”
何大姑娘没有亲眼看着温神念离开,倒也没有多少失望,她没有过门,难道还要和他做依依惜别之状,把头发小心扎好放在荷包里贴身收藏,得偿心愿,羞得一脸绯红道:“谁哭了。”
“是吗?谁没有哭吗?”洪氏笑话她,又故意放狠话:“若他言而无信,一去不复返,就凭了这东西,我也会把他揪出来,一刀宰了他。”
“哎呀,现在我们多好,你一通打呀杀呀的。”何大姑娘倒是护上了,拿洪氏打趣道:“妹夫说是不纳妾的,就乔家那样高门,若他言而无信,你要怎么办呢?”
“他……”洪氏英气的柳叶眉一扬,做了一记手刀:“我也一刀宰了他。”
夏语澹也是知道温神念丧了曾祖母,定不了亲也待不了官,朝廷举行的庶吉士考试也无法参加,但是送佛才送到西天,夏语澹不会再为了他,在赵翊歆面前说什么话,李二郎要进少府监也得靠他自己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