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北面的宁国能种出来的瓜,到了我们这块地儿,还不知道能种成什么样了,要是和知县老爷的香蕉树一样,我们怎么办?”
五亩地依然种水稻,一亩两石,妥妥的十石粮食,要是换了种瓜,种的和知县老爷的香蕉树似的,五亩地就废了,十石粮食就没了,刚才吃的瓜虽然好吃,和白白的大米一比,就要靠后了。
温饱是大家奋斗的目标,在这之上的,没这个本事,也不敢期待太多,所以这么好吃的瓜,只能是皇上吃的。
刘三桩明白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走出来站到佃户们的中间道:“我也是种了几十年地的人,你们的顾虑我都知道,这一回上去,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自己,这些个顾虑,我也有和主子们掰开了说,种东西不是单靠琢磨就能成的,要是五亩地咱们用心伺候了,还是什么都种不出来,主子们是一句话,苦的是我们。”
王重五感恩的握着刘三桩的手道:“头儿,别家不说他,就我们老家,祖孙三代人口太多,真是穷怕了,以前没佃上庄子里的地,在老家靠着几亩薄田,我们兄弟几个就没有吃过几顿好饭,吃碗米,一半是掺了红薯,南瓜,豆渣的;吃碗面,我们老爹是压着锅盖,等面条糊了才舀出来吃,就为着同样一碗面,糊了的,看着多一些;没钱买油吃,把树皮割下来添。这些年佃了地日子才慢慢的好起来,吃了几顿像样子的干饭,五亩地在东家眼里是不算什么,东家一句话,却是我们省吃俭用所以的富余了。”
王重五的话说到了每个人的心坎里,京城里的大东家高高在上,能知道庄稼人的辛酸吗?虽然站着的每家每户都或多或少的佃了几十亩地,拿出五亩来种瓜也是大事,废了五亩地,每家不至于饿死,可是活儿干的多,大家吃的也多,交的租子比朝廷的税赋又高一些,还有家里别的花费,就指着余粮换钱使,十石粮食,大家亏不起。
刘三桩摆手,示意大家冷静一下,道:“我当了你们这么多年庄头,我的为人你们应该清楚,我是盼着大伙儿都能过上好日子,所以,大家的情况,我也有和主子说。主子是少有的宽厚大度,你们这里是零头,吩咐我了,五亩地两季的租子都给你们免了,要是你们真用心伺候了,五亩地种出来的瓜和知县老爷的香蕉树似的,一个也养不大的,或是根本就不能结瓜,再免你们五亩地的租子,补贴你们几个月的辛苦。我想着,要是真到了那步田地,我们再上养几头猪,把瓜藤砍了喂猪,也能补偿些损失,这样子你们细算算,你们细想想,也亏不了你们什么。”
大伙儿细细算了这笔账,租子免了,五亩种瓜的地也不会全废了,不能结瓜,和香蕉树一样从地里长出来应该没问题吧,养头猪两项一出一进一合,应该也亏不了多少了。就算亏了一些,地在人家手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惹恼了大东家,谁也落不着好。
刘三桩接着道:“你们别净想着瓜种不出来怎么办,往好处想嘛,要是瓜种出来了呢,你们想想,谁都没有,就我们这片地方种出了新品种的瓜,外头那些嘴馋的,不会想买个尝尝?”
一般人做事保守谨慎,遇事都先做个最坏的打算,被刘三桩提点着,才深想起好处了,展望起来不禁都露出笑脸来。
刘三桩被感染着也笑了,又马上收回笑容板着脸道:“你们也别笑得太大了,我就是那么一说,还早着呢,要是瓜真的种好了,咱是不能全卖了。其实我们种瓜不是为了我们种的,是为了朝廷种的,朝廷给了我们多少种子,我们培养出来,种子是要交给官府的,种子广泛的散播出去,瓜结子,子生瓜,让每个人都能吃上北方的瓜,这是朝廷在推行农事,是皇上给百姓们的恩典。虽然瓜不能全卖了,要留着做种子,但要是真办成了这事,我们种出来的瓜,和我们刚才吃的一模一样,官府有不嘉奖我们的吗?就是官府不嘉奖,我的主子知道了,也会犒劳你们的,你们是遇到机缘了,好好干,拿出你们的本事来,用心伺候着这些瓜种,把道道琢磨出来,亏不了你们。”
新事物,蕴含着极大的风险,也暗藏着高额的回报。
大伙儿被刘三桩鼓舞着,都憋着一口气,大家面对的,是一个瓜都种不出来的困局,也是我有你没有而开创的新局面。
这是一场赌博,是输是赢,就要看天时,地利,人和能否相逢了!
☆、第二十五章傅女
庄里人会种瓜,之前种的是冬瓜,南瓜,丝瓜,蒲瓜等蔬菜,论水果有白皮香瓜,西瓜。贡瓜是第一次见,不过都是藤蔓植物,生长规律应该大同小异。
刘三桩带回来的条子内容,是西宁国人口述的种瓜过程,由鸿胪寺翻译出来转给工部研究,南北地理环境不一样,生长条件已经改变,仅能做个参考。
凭着几十年的种瓜经验和大概的指导方针,每家五亩,几袋瓜种,种了一百多亩地,大伙儿拜祖宗求菩萨的保佑,还在瓜田边搭了茅草屋日夜看管。
第一次种植,每一个步骤都经过了好几次的实验,浇多少水,水少了旱死了,水多了淹死了;施多少肥,肥少了发育不良,肥多了,焦死了;还有怎么合理的定苗,倒蔓,整蔓、留瓜,没有经验又整死了一批。还有在种植过程中,遇到害虫怎么办?古代是有农药的,就像情花毒的解药就是情花从中长出来的断肠草一样,天生万物,相生相克,不同植物的根茎叶搓揉出来的汁水稀释后,或是烧成灰烬和水混合在一起,就是天然的农药了,就比如,做饭用的锅烧久了有一层灶灰,那层灶灰刮下来,可以杀一种专吃植物嫩芽的小毛虫,也可以当洗洁精用来洗碗。反正古代人的智慧是现代人想象不到的。
生了病不知道用什么药才有效,在好多亩的瓜苗当了小白鼠后,一个个生长中的难关被攻克,三个月里,种子如大家期待的那样,发芽,长叶,开花,结果,果子也渐渐的长大,长得好的几个,有七八斤重,只是收获实在是可怜。每一个生长过程都要死掉一片,有几亩地甚至为了试验全废了,一个瓜也没有种成,所以,百亩地只收了不到两千个瓜,且虽然大小差不多,那个味道,没有北面的好吃,没有北面的甜,皮又比北边的厚,不过,口感滋味还在,要求和北方进的瓜一模一样是强人所难,也算成功了,能在大梁的土地上推广出去,也是给百姓们多增加了一个水果的种类。
不到两千个瓜,周围慕名而来的有想花钱买,不过被刘三桩和县里的皂隶给制止了,不到两千个瓜都要养老了留当瓜种。这个时候,刘婶儿出来开金手指了,一个瓜切开把种子刮出来,瓜肉怎么办,自己吃,吃不掉,喂猪太可惜,刘婶儿就来教大家把瓜肉做成了果脯。
稀有的东西是不会让百姓先享有的,养出来的部分种子和制作出来的果脯都被官府收走了,不过官府有留下五十银子作为嘉奖,这些银子大家分一分,加上养的猪,免去的赋税,和种粮食的收益也差不多了,辛苦几个月,总算没有白辛苦,而且大家心态都好起来了,信誓旦旦的,明年要把留下来的种子养得更好。
每三年的八月是乡试,就是举人试,所以种瓜的三四个月,夏语澹再没有见过温家兄弟,直到了九月初,温家兄弟来石溪镇,特意请夏语澹去听说书的小院玩。认识一年多,夏语澹对温家的事也知道了。他们的父亲温晟打理着锦绣坊,一年中有半年多是在外面跑生意的,近期的宏伟目标是要把锦绣绸缎庄开到京城去。他们的母亲甄氏连生七子,死个四个孩子,还有一个四岁的弟弟温宜念,因为太小不好带出来,不像他的哥哥们可以到处跑。甄氏深谙丈夫之意,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方为夫,虽然家里各种款式的女人都有,姨娘通房,还买了几个扬州瘦马养在家里,甄氏是不放心把丈夫长久的,交给那些女人照顾,只要自己不在孕期,都要跟着丈夫跑生意,伺候在丈夫身边,而望宿县里,眼瞎的老太君是他们的曾祖母,祖父母已经过世了,撇去身边的先生管事,小厮丫鬟,温神念温持念是放养着长大的。还长得有了神童之名,温神念十岁就去考举人试了。
“好了,不要绷着一个脸,多少人读书读得头发白了,牙齿掉了,还没考上个秀才呢,你要是十岁就考上了举人,让那些辛辛苦苦读了几十年书的人怎么办,他们都要发疯了。你就当这一次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给那些比你年纪大了不知道多少岁的读书人一个安慰了,再说了,你怎么着急考举人干什么,考上了举人明年考进士?朝廷有十一岁的进士老爷吗?有十一岁的官老爷吗?哎,你这么小的年纪,官服还要特制了,还要几个月换一换,我们三个多月没见,你又长高了,比你弟弟高了一寸哦!”来的路上,温持念就悄悄告诉夏语澹,他哥哥名落孙山了。
温神念早绷不住笑了,故意执拗道:“谁说的,甘罗十二岁就拜了秦相。”其实在没考之前,先生们就说了学问未到。温神念抱着入场一试的意思去考,果然如先生们之言,在意料之中的没考上。说考不上是一回事,也做好了没考中的准备,可是真发了桂榜,榜上没有自己的名字,温神念还是有些失落。
夏语澹挑着字眼安慰道:“现在的朝廷早没有丞相了,只有内阁大学士。”其实内阁大学士就是丞相了,我朝太宗废丞相制,把丞相权力一分为五,建立了内阁,凌驾在六部之上。
“好了,这回不中,再读三年就是了。”温持念看他哥笑了,勾着他的肩头道:“憋了好几个月了,我们好好玩玩,我给你们说一段新书,解解闷吧。”
“什么书?先说个大概的意思出来,要特别有意思的才行。”夏语澹每回来这个院子,都是蹭书来的,温家兄弟性情摆在那儿,会收罗一些不落流俗的传奇角本。
温持念站到说书台子上,学着说书艺人的腔调拿起惊堂木道:“小生献丑,给大家说一折《傅女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