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索伦斯首相一丝不苟的翻阅着议会递交上来的文件。
只有一步之遥时克兰的脚步主动停下,也不吱声,即便身为父子克兰也不敢在工作时打扰他,只能像现在这样原地等候。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停在书房门口的克兰仍不知疲倦的站立。
他干净的面庞上不断渗透出汗珠,连喘气声都不敢太大以至于惊扰了里面的人。
那个被不少民众视之为不可理喻怪物的首相先生,另一个身份便是他的父亲。
“天哪,您还在这里。”
过了许久,女仆安娜再返回时惊讶的看到小索伦斯站在门口,惊讶的捂住嘴。
虽然这已经成了府邸中的常态,但女仆安娜眼里终究闪过一丝不忍,于是走向前去,轻声唤道:
“先生,克兰公子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
书房中,只传来那个男人一声不咸不淡的,“让他进来”。
“谢谢你,安娜。”
克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进书房时几乎下意识的佝偻身子,脸上转化出一副讨好的笑脸,却不怎么敢正视书桌前的蒂洛。
那人连眼皮也不抬,继续翻阅文件:“我记得你现在该在密斯卡史塔克。”
“当然,但今天我和几位同院的同学,一同组队去哥大参加了挑战杯,本来我并不抱什么希望,但结果实在不可思议。
我们小组把电灯拿出来后,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最后竟然力压哥大和密大的机械院拿了第一名……”
克兰讲述着今天的事,尽管贵为索伦斯家族的公子,但他从小便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荣誉。
能力普通,性格怯懦,实在没什么亮点,如果不是索伦斯的姓氏,那么扔在人群里也没谁会注意。
这种规模的比赛大概也是他从小到大唯一说得出口的东西。
主动向父亲分享时,
就像是,在拿到了喜欢已久玩具终于能跟人分享喜悦一样。
只是他的长篇大论还没说完,书桌上的蒂洛便淡淡开口打断,“可据我所知,发明电灯的是个叫凃夫的孩子,功劳都是他的才对。”
“您说得对……”
“克兰,把别人的功劳据为己有,你觉得这值得炫耀吗?”
蒂洛连眼皮子都没抬起看向他,仍然在低头翻阅着资料。
“父亲,我下次,下次不会了。”克兰额头密集的汗珠再次凝聚。
恐惧,那样的恐惧再次来了。
无论他怎么做,父亲总能一眼洞悉他的内心的想法,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他的所有一切……
他努力想在这个人眼前想展示的玩具,竟然如此廉价。
不知从何时期,他说话做事都必须小心翼翼,生怕有一点闪失便惹怒父亲。
这次似乎也不例外。
“还记得我总跟你强调的吗?身在索伦斯家,既然享有了别人努力一辈子都没有的条件,就要承担起相应的义务。
更重要的是,反复思量自己说话和做事前的方式,别给家里抹黑。”
蒂洛·索伦斯说话时语气冰凉,
“你去参加比赛想证明什么都无所谓,但你总该知道,这件由发电机维系的发明,跟国王陛下的意愿恰好相反。
作为我的儿子,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是……是的,人们或许会觉得,我的表现就是您的意愿,首相的儿子既然支持发电机这条路,那就意味着首相在刻意与国王作对。”
克兰话分析到这里,脸色已经是一片煞白,大粒大粒的汗珠往下掉。
“滴答、滴答……”
他的嘴唇被牙齿咬得出了血,却浑然不知疼痛。
“还记得我是怎么教导你的,做事前三思而后行,为什么总是记不住。”
克兰耸拉着脑袋,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面对崇拜的父亲,更是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了。
他缓缓张嘴,心中堵塞已久的一番话几乎到了嗓子眼。
“父亲,为了跟你说这些话我几乎酝酿了一整天,我做这些是想让你用正眼多看我一眼,可您总是否认我做的一切。
刚刚见到您时我又犹豫了,我知道从小到大我都是让你失望的儿子,你总是说我差得还远。
‘克兰,这样说是因为我总是能轻易理解你,只有等到我哪天不再理解你时,你才算真正长大,才有资格继承索伦斯家族的一切。’
你总是会说这些话,但您的儿子从来不像您想象中这么强大,也永远都比不过您,如果父亲您有什么期望不如直接告诉我,我会尽力去做一个儿子该做的事。”
克兰张嘴了半天,终究是将这些话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他强忍着没有啜泣出声。
这在索伦斯家绝对是最怯懦的行为,他父亲蒂洛大概宁愿他死去,也不愿意见到自己儿子在他面前哭。
始终低头处理国家大事的蒂洛·索伦斯嘱咐起克兰一些事项,
“在密大要谨记自己的一言一行,别让我听到你借用我的名义去做些无关紧要的事。”
“好的,父亲。”
“还有,关于那个叫凃夫的孩子我倒有些感兴趣,你安排个会谈时间我想见见他。”
“好的,父亲。”
“那位也在密大魏玛公爵家的女儿,记得有空多照料一下,别让她受什么委屈,免得让人说索伦斯家做事不周。”
“好的,父亲……”
直到蒂洛一一将要嘱咐的事情说完,“那么现在,克兰,你还有什么事吗?”
“父亲,没有了,我……我先出去了。”
他连别人家的儿女都这般重视,小心翼翼的呵护生怕受委屈,却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愿意正眼看一眼。
这就是他的父亲,人们眼里那个高高在上的首相大人。
克兰强忍着内心的压抑和悲痛,小心的压住脚步往外退去。
也直到这时,蒂洛·索伦斯才像想起什么,放下了手里那堆文件,
终于抬头正视起他的儿子,“克兰,我知道你今天要回来特意让你母亲为你煲了鱼汤,我记得你从小就爱喝鱼汤。”
“好……好的。”
克兰慢慢抬起头,抱着复杂的情绪看向父亲一眼,然后慢慢退出书房。
那高坐首相之位的蒂洛,不忘向他嘱咐道:
“不过这么久,大概已经凉了。”
克兰来到厨房后,手掌颤抖地端起已经凉了的鱼汤。
不知是如释重负后的压力,还是百转千回的感情爆发,他的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涌出,一滴一滴落入汤里。
就着里面汤里的腥咸灌进嘴里,也尝不出它本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