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李将军好久不见,应该也是惦记着军里的弟兄。”
云磊语音一落,四位副将从殿外徐步而进,随之一起的还有李岬跌坐于地的声音。——他以为他死了。他以为,可以用云磊的死换一步高升进阶,埋一段通敌叛国,谋杀主帅的罪名。
可这人不但没死,还明目张胆地进了行宫,带着四个没被他收买的副将,治他于死地。
李岬慌乱着,恐惧着,有太多太多的不解与颤抖,但这一切都没来得及弄清楚原因,副将们就一字一句地将西北的真相公之于众,还拿出了他与阿其那的仅存未毁的一封私信。
他通敌卖国,泄露军机;
他背信弃义,谋杀主帅;
他狼心狗肺,陷害兄弟;
他厚颜无耻,布谣抢功。
一桩一件皆听得满座哗然,一片喧嚣不止;陛下尚未开口,武将文官个个奋起责问。
“身为一军之将,竟弃家国不顾,为了一己之私卖国求荣,实在罪该万死!”
“同袍兄弟竟然狠下杀手,还敢厚颜无耻地回京顶替功名,丢尽军士颜面,其罪当诛!”
…
声声灭灭,回首之间云磊仿佛看到了这些人在未知晓真相前对他的所有指责;这世上最乱的,不过人心。
李岬被判斩首,下月中旬行刑;与之同流合污的一干人等均被削去职衔,判流放。
圣旨曰:先淏城军八支主将,征西军主帅云磊,攻平西北七州九城,平外患除内奸,守疆镇边,体识明允,赐金印玉信,号平西王。
领旨后,云磊神色淡然地以病为由,谢恩告退,与杨九十指相扣一步一步地走出行宫,上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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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行宫后,他并没有过多情绪,只是握了握杨九的手,刚一动唇,就被猜出了想法。
“我不走,和你一起。”杨九说。
云磊叹了口气,便对她一笑,随后对车外的董副将道:“去天牢。”
马车转了方向,向天牢驶去。
天牢昏暗潮湿,里面除了撕心裂肺的哭喊便是癫狂痴傻的疯子,云磊并不想让杨九去,不想让她沾染到一丝一毫那里的气息,更不想让那血腥无情的场面污了她的耳朵与眼睛。
云磊只是来作别的,既然见了,索性今儿就恶心到底,从以后再也不见。
不过几个时辰,前途无量的将军变成了身拷枷锁的阶下囚,岂不道世事无常啊。——李岬看着牢门外,那个哪怕瘦弱不堪也遮掩不住一身英气不凡的身影…冷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你竟然活着,竟然还能活着…哈哈哈”
“我只不过来看看你,变得多落魄。”云磊低声道,却看不出半点嘲讽。
“呵哈哈…”李岬疯癫般地笑着:“如此境地还能让陛下信你,进入行宫指证我…云长弓,你好手段!”
“就算我死,陛下也不会信你。”云磊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李岬停住了近乎癫狂的自嘲与笑喊,继续道:“征西一事,早有安排。蛮人部族内忧外患,亲王族长里外不和,此一战后蛮人便只有一位首领。从此归顺我天朝,岁岁朝贡。”
归顺天朝,岁岁朝贡…
这两句反复响起,越是深思越是让人心惊,每想通一句,李岬的呼吸就加快一分…
“阿其那,是亲王的左膀右臂与首领一派水火不容,必死无疑。”云磊道。
必死无疑?必死无疑!必死无疑…
“哈哈哈,必死无疑…好一个必死无疑…”李岬笑得更欢了,甚至笑出了多年未有过的泪水,道:“哈哈哈哈,我费尽心思,到头来也不过是为你们做了嫁衣!哈哈哈…”
难怪云磊一路势如破竹,难怪云磊布局谋算无遗;他再聪明也需要些时间谋划,却事事顺应天命般轻松自若。原来是那龙座上的人早早与蛮人商量好了要除去两方威胁,一个要通敌者死,一个要政敌方死,以城为诚,共赏江山。——李岬为自己的愚蠢与天真笑出了眼泪,笑出了心酸。原来不管自己做了什么,陛下心里合适的那一个,至始至终不是他。
这候了半年秋水的时光,也不过是等着云长弓凯旋而归的时机。
说得差不多了,云磊便由杨九撑扶着出了天牢,一步一步踏着哭喊与血腥味儿,在天牢外见到了阳光。
他看着杨九,扯出一道苍白的笑意,问:“吓到了?”
杨九与他十指相扣,摇了摇头。
云磊转头看着天牢闭紧了的铁木门,沉默不语。
这里面,是他曾经的兄弟,曾经的战友,更是曾经要杀他的敌人。
其实原本,想告诉那人,毛领崖那日,他下令让那人领兵先行回京,就是想让那人避开那晚的血战,回京洗清嫌疑做一个忠君护国的男人。
可有些东西,做人觉着憋屈,就当了畜生。
身体涌起痛感。
云磊舒心一笑,握着杨九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马车,再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