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侍女仆役来回跑动,向滕辉月他们活灵活现地讲着外面的情况。说那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说世子滕辉然如何带着人刁难大皇子以及他带来的人,说大皇子如何应对,说大家如何地高兴快活……
滕文奇和房里的人都笑成一团。不经意间,滕文奇看了滕辉月一眼,不禁怔忪了。因为滕辉月虽然也在笑,但这笑,似乎没有落到眼里、心里。
与大皇子齐明曜成婚,对于滕辉月来说,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吗?
滕文奇的心里突然浮起这个念头,然后狠狠打住。他直觉不能深想下去。
吉时已到,福嬷嬷拿起红盖头,小心翼翼地盖在滕辉月头上。
滕文奇离滕辉月很近,准备扶他起来,只听到滕辉月用极低的声音轻轻吟道: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滕文奇知道这词,描述的是女子或者文子向情人表达自己一往情深、无怨无悔的爱意。
滕辉月在这个时候突然吟起这词,滕文奇本该觉得他是在向大皇子齐明曜表白自己的心意,而他本该为他们之间的深情感动。
但莫名地,滕文奇听在耳里,只感到说不出的伤感与决绝。
那不是即将陷入情爱的义无反顾,而是义无反顾后被辜负的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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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装的元徵雍主滕辉月在滕文奇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出安国公府。背后,是亲朋好友的不舍与祝福,前方,是他的表兄兼未来夫君齐明曜得偿所愿的狂喜。
把手交到齐明曜手上,滕辉月能感觉到他激动的颤抖。
滕辉月闭了闭眼,在坐进花轿的那一刻,泪水无声地滑下。
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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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您的脉象有力,从容和缓,不浮不沉,龙体安康。”太医院的掌院胡太医为明帝把完脉,很是欣慰道。
之前明帝派了他秘密为元徵雍主把平安脉,调养身体,实在把一把年纪的他吓得不轻。如今明帝终于又把他唤回来诊脉,胡太医以为是终于可以脱离苦海,只差没感激涕零。
这个皇宫中,最让太医院放心的就是明帝本人的身体。宫里的其他主子贵人还时不时得个风寒,染个小病,只有明帝体魄强健,又有孝顺的元徵雍主盯着他不让他操劳过度,几乎没有生过病。唯一伤着的那一次还在十年前,也极幸运的是有惊无险。
明帝龙体安康,便是天下百姓之福。
明帝面无表情,平静地摆摆手:“退下吧。”
胡太医很习惯明帝的喜怒难辨,恭敬地一躬身,退了出去。
内侍太监苏顺从阴影处走出来,跪在明帝面前:“皇上,苏先生已经收到信,会在三日内赶到。”
明帝缓缓颔首,脸色变得晦暗不明。
在胡太医诊脉之前,他刚吐了血,这已经是三日内的第二次。
明帝从来不是讳疾忌医的人,太医院每月皆会为他诊脉,留下“龙体安康”的脉案。明帝本身对医理亦稍有涉猎,一直没有感觉不适。可是在一切正常的情况下,他却突然吐血。
此事蹊跷,因此第一次吐血之后,明帝做了一些布置,才不动声色召了其他太医,诊脉的结果却是没有异状。明帝不信任这个结果,立刻派人去找苏先生。苏先生被江湖中人奉为医圣,与少年时的明帝是忘年之交。明帝有恙,苏先生不会袖手旁观。只是苏先生四海为家,行踪不定,即使收到明帝给他留的消息,一时半刻也赶不过来。
第二次吐血后,明帝立刻让太医院掌院胡太医把脉。可是依然没有结果,甚至连吐血会有的血气不稳的脉象都不曾出现。
而除了吐血,明帝并未感觉到其他的不适,但他直觉这件事不简单。
龙体的康健涉及的利害关系太广,在一切未明朗之前,除了已经知情的极少数的心腹,明帝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睡在他枕边的滕辉月。不过不告诉滕辉月的原因,则只是为了不让他过分担忧。
年过六旬,鹤发童颜的苏先生在最短的时间内秘密进宫。为明帝诊脉后,苏先生素来平板淡漠的脸不禁一变,看着明帝欲言又止。
“直说。”明帝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