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牢里待了这么些日子,徐乾学与汤斌两个俱是面色灰白胡渣满面,眼下正深垂着头匍匐在康熙面前,康熙看着就皱起眉,只问徐乾学:“你说的汤斌因为对你怀恨在心,故意调换你侄子的考卷陷害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汤斌闻言猛地抬头看徐乾学,似乎是很不可置信,随即大喊:“冤枉啊!老臣怎敢做这样的欺君之事!皇上明鉴老臣冤枉啊!”
康熙不耐烦地喝他:“你闭嘴!”
徐乾学并不理他,只对康熙道:“臣也绝不敢欺瞒皇上,五年前,都察院御使梅鋗曾上本弹劾汤斌心怀叵测有反朝廷之意,因为臣与梅鋗私交甚笃,汤斌认定是臣授意拾掇梅鋗为之,对此一直怀恨在心,如今是寻着机会才有了这报复之事,先头臣就觉得奇怪,皇上明鉴,臣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做出私调会试考卷之事,而且调的还是臣子侄的卷子,如此明显的栽赃,还望皇上还臣一个清白。”
果然是这个……胤禔的手用力握了紧,胤礽的脸色比先头更冷了些,嘴唇也抿紧成了一条线,胤祉有些诧异,随即又敛了神色,小心地静观其变,其余人各怀着心思,俱是冷眼看着。
汤斌愕然不已,随即大骂:“你少含血喷人!什么居心叵测反朝廷之意!我一心为皇上为朝廷岂容你这般污蔑!还有你说的御使弹劾之事从何说起!纯属你胡编乱造胡言乱语!”
康熙也追问道:“御使弹劾?御使何时弹劾过这样的事情?”
康熙快速回想着,如果是弹劾的这样严重的罪名,他万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才对。
徐乾学犹豫了片刻,咬咬牙,才道:“那封弹劾的折子并未到皇上您手里,折子没等内阁票拟就被人给拦下了,退回到了梅鋗手里,并且警告他不可再生事端,后来梅鋗曾与臣提起过这事,请皇上恕臣胆小怕事,臣思虑再三后并没有将这事及时与您禀报,而是劝了梅鋗息事宁人了,梅鋗眼下也在这里,皇上若是不信,大可直问他是否确有其事。”
康熙闻言脸色当即变得铁青,震怒不已,眼风扫到那六品主事身上:“你就是梅鋗?徐乾学说的可都是真的?你当真上奏弹劾过汤斌又被人给拦下了?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做这私拦奏折之事!你通通给朕交代清楚了!”
梅鋗身子匍匐得更低,抖抖索索地道:“臣……臣梅鋗叩见皇上,五年前臣还是都察院的监察御史,确实曾上奏参过汤大人一本,只是后来折子还没到皇上您面前半道又给退了回来,臣被人警告不得再声张此事,但是臣实在觉的这事实……实在不妥,臣不敢再提,但这封折子臣一直都随身带着。”
他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了那封折子,梁九功上前接过便呈给了康熙。
五年前的折子纸张都泛了黄,康熙打开快速浏览了一遍,污蔑圣上,为前朝抗清之士彰显功勋,有反朝廷之意,字字诛心,康熙冷冷看向汤斌,眼睛的杀意已经不加掩饰。
如果说当年他收到这封折子也许还可能冷静判断,这会儿被气昏了头,却是非重办不可了。
梅鋗继续道:“后……后来臣也跟徐大人提过这事,徐大人也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臣……臣等得罪不起,就……就算了。”
“得罪不起?是何人如此大的面子你们得罪不起!”康熙愤怒质问。
徐乾学与梅鋗两个俱是支支吾吾动着嘴唇却不敢说,眼睛却似是无意地在偷瞄胤礽。
胤礽垂着眼,心里已经开始冷笑,当真是演得一出好戏。
康熙显然也注意到了俩人的反常之举,质疑的目光慢慢转到了胤礽身上,在他开口前,胤礽便已经上前一步跪了下去,面色平静道:“是儿臣做的。”
满屋寂静。
足足有近半刻之久,再无一人说话,屋子里静得几乎诡异,不管这个时候众人心里是怎么想的,皆是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汤斌身子几乎贴到了地上去,面如死灰,却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胤礽一直跪着微垂着头,面无表情,而康熙冷冷眯着眸子盯着他,目光复杂,同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许久,康熙才慢慢开了口,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是儿臣擅作主张,拦下了御使呈上的弹劾奏折,将折子退了回去,并私下要求其决口再不提此事。”
“你为何要这么做?”康熙的声音冷得能滴出水来。
“儿臣以为奏折所奏皆为无稽之谈,皇上日理万机,何必再让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来污了您的耳。”
“是不是无稽之谈朕会让人去查!”康熙的声音陡然拔高,怒喝:“胤礽啊胤礽!是谁给了你这个权利越俎代庖!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儿臣不敢,”胤礽抬起眼直视康熙:“儿臣认得清自己的身份,不敢做逾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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