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寻问将自己与他的关系公诸于众,这段感情便注定了会在接下来的近百年里受到众人瞩目。想要和地下情人分手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但要和法定妻子离婚那可就麻烦多了,若是对明星伴侣那就倍加麻烦,更何况还是对不顾世情执意结合的伴侣。他们的关系一旦破裂,殷寻问必会沦为天下笑柄,舆论压力这种东西,虽然无形却也不失为一种约束。于是,从今日起,殷寻问与自己分手的代价将提高十倍。
第三,殷寻问能在今日冒天下之大不韪郑重承认这份感情,付出的心力已是极大。而照多年买卖经验来看,付出的成本越大,就会越难以割舍,大多数人就算入不敷出也会不断的添加投资以保证自己前期的投资不至于血本无归。就算最后壮士断腕,那也会在心底留下永久的遗憾。而殷寻问身为修仙者,心境中若留遗憾,定会贻害无穷。就算是为了仙途,这份感情也已不是他想丢就能丢的了。于是,从今日起,殷寻问放弃这份感情的可能无限趋近于零。
所以说,阮昧知此刻绝对有理由笑得像个奸计得逞的反派。所谓的坑爹大计划,坑的可远不止殷函子一个,被坑而不自知这种天分,殷家父子可谓一脉相承。阮昧知握紧殷寻问的手,无耻得瑟的小花朵开满心房。
说他阴险也好,卑鄙也罢,他不过是要用重重布局来求一个安心而已。也许殷寻问的确值得信任,也许自己所算计的这一切都不过是画蛇添足,但□.丝和高富帅间的区别就在于,高富帅的理想一直都很丰满,而□.丝却早已习惯了现实很骨感这个定律。他大概永远无法如殷寻问那般一厢情愿地认定所谓的天长地久,以防你有一日不再想牵我的手,请允许我现在就使尽手段将你抓牢吧!
相比于两位主角的欢喜,正在努力越狱的那位心情可就不那么愉快了。法器将遥远广场上的每一句话都清晰无比地传入耳朵,居誉非自听到殷寻问说道侣早已选定起,双手便毫陡然握紧,并且有如被冻住一般,僵直,冰冷,越握越死。
居誉非觉得这简直太不正常了,自己怎么能是这个反应,他此刻难道不该抓紧时间突破监牢尽快赶到现场去搞破坏吗?为什么他却是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明明……早有预料的。直到殷寻问做出对关系的正式宣布居誉非才勉强收回对身体的控制权。
“此生此世,不离不弃,或生或死,永携此手……”居誉非用阴森森的口气重复着这句誓词,心中的恶念泛滥成灾。他倒要看看这所谓的不离不弃能坚持几个时辰!
居誉非觉得自己的思路从未如此清晰过,所有的脉络在眼前一一呈现……
以阮昧知的布局习惯,结侣大宴本该在宣布消息后立刻举行,趁着众人尚未反应清楚之前,利用他们的暂时沉默的时机将这段关系板上钉钉,在天道的见证下缔结为道侣。
但因为殷函子的搅合,计划提前,因为结侣大宴仓促间没法如原计划一般立刻执行,所以他们必须先夺得诸派认可的大势,以防事后被殷函子推翻。那么接下来他或是殷寻问就肯定会询问在场宾客的意见,求得公认。而要得到众人的亲口承认,这个过程就不可避免地会比预期长一些。直到最后他们宣布结侣大宴于何时正式举行,这段关系才能算是勉强确认下来。
而这段时间,就是自己的最佳插手时机。但以目前自己破解禁制的速度来看,至少要半个时辰才能赶到广场那边,根本就来不及。更何况,殷寻问还将广场的禁制打开了,不许人出去,也容不得人进去,自己就算万幸赶到了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进得去。
所以,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
混元殿,偏殿中,殷函子正在全力抢救阮尔踱,对外界的正发生着的事浑然不知。
就在此时,一个侍者急匆匆地闯进殿来,禀告道:“掌门,一个弟子说有十万火急的事禀报。”
“叫他进来。”殷函子专注地为阮尔踱输着真元,头也不回。他正在用真元为阮尔踱压着毒性,只要真元一断,阮尔踱一盏茶内就会断气,他根本抽不开身。
侍者很快将那弟子引了进来,那弟子不等问询便急急的开口道:“弟子乃‘自省狱’的看守者,罪人居誉非说有一个重大消息,必须立刻告知您。他说……少主与阮客卿正于广场上举办结侣大宴,一盏茶之内就会在天道承认下正式缔结为双修道侣。”
“不可能!结姻坛根本就还没建好,他们就算宣布了也不可能获得天道认可。”殷函子一个手抖,输出的真元立时大了两分,可怜的阮尔踱顿时又吐出一口鲜血来。污色的鲜血顺着殷函子宽大的袍袖淌下,随着袖口的皱褶弯曲流淌,染红了床榻。
手上忽而传来一阵温热感,殷函子低下头,只见一滴污血落到了自己的手背上,格外刺目。一股怒气陡然从胸口蹿起,殷函子死瞪着床上那个半死不活的蝼蚁,声如寒铁:“这毒是阮昧知给你下的对不对?他想用你的命来拖住我!”
“不是……是我自己服的毒。”一直装死的阮尔踱忽而睁开了眼,开口道。他的声音很微弱,但却无比清晰:“只要我在你手上一日,他就会受你钳制一日。我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同为慈父的灵魂大声咆哮着指责自己此番行事有多么卑劣残酷,殷函子强迫自己摆出淡漠的表情,但输出的真元的动作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温和了许多:“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阮昧知根本就不认你这个父亲,更枉论因你而受我钳制。你豁出命来为他争取这么点时间,值得么?”
阮尔踱虚弱地笑了笑,那满足的笑容就像是刚刚为孩子买到了肖想已久的玩具:“不管小知认不认我,我始终是……他的父亲啊。”
心口像是被块巨石狠狠地砸了一下,钝钝地发痛,殷函子认真地注视阮尔踱那毫无血色的脸,像是第一次认识了眼前这个弱小又无用的男人。他想着他与自己相处的种种片段,从唯唯诺诺的废物到宁死不从的慈父,殷函子意识到自己居然从未真正看清过这个男人。这个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死去的家伙,明明还是弱得可怜,他却再也没法将弱者这个形容安到对方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