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带课外书上学这件事又被人揭发,赵学军被叫了家长,还陪着彭娟站了一节课。乔老师看他的样子,那简直就是恨铁不成钢。
从新被排了座位的赵学军,不喜欢现在的同桌,一位总是带着不屑的口气,说假模假样的夹生粤语。据说家里在香港有亲戚的小姑娘陈怡君。
陈怡君就像很久以前的彭娟,骄傲,刻薄,她还多了一份虚荣。满嘴都是:我香港的姑姥姥如何如何。我家的那台双卡录音机如何如何。每当下课,小姑娘身边到处都是人,于是小姑娘就像打了鸡血一般,顺嘴胡咧咧,赵学军往往听的十分哈皮,笑的一直想掐死她。好吧,他现在可以自我安慰到:还不算太糟糕,这段,前世是没有的。日子总算还新鲜。
八三年,街那边的年轻人,突然复活了,城市随着新物事的快速增加,也复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些新鲜点的颜色出现在都市当中,穿着格子条纹各种式样的喇叭裤,带着蛤蟆镜子,扛着各式双卡,单卡的录音机来回穿行在大街小巷的名誉流氓,带着世界开始前行。那里人多,他们便去那里张扬。从那时开始,赵家的三个兄弟就多了一个节目,放学以后看流氓。
爸爸总是管那些不学好的人叫流氓,展示自己的身材是不对的,展示自己的爆炸头也是不对的,男与女在一起扎堆那是更加不对的。所以甭管男女,赵建国都管他(她)们叫流氓。赵学文觉得爸爸这样说,必然是错误的,甚至他开始认为,父亲是老古董,他与父亲有个大代沟,父亲不懂得美,甚至他不理解人。他不知道音乐,不知道洛杉矶,爸爸的形象就这样成为古化石,赵学文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放学的时间越来越晚。
赵学兵也在悄然长大,他是香港电视剧《霍元甲》的忠实粉丝,对武术的痴迷已经进入一种癫狂的状态,这种状态分裂开来,延伸到了他行为的每一个桥段。在床上练鲤鱼打挺,蹦塌一张木床。对院子里的核桃树练习连环脚,踹死一棵核桃树。吃饭的筷子不会好好的伸出来,是要在空中打旋儿,外加配音的伸出筷子。上学路上不好好走路,这里踢一脚,那里踢一脚,满嘴的都是:呯呯!啪啪!哎呀……活哈哈……
等他到了学校,第一堂课上半截了。老师叫他站走廊,他在走廊依旧继续苦练。赵学兵练武术,可不是瞎练,是有头脑的那种练。他看《精武》、《武林》这种杂志,对上面所谓的招式如数家珍,甚至他还拿了钢笔很认真的画上杠杠,对于里面的无数小故事痴迷无比。
老赵家终于感觉到,有三个儿子是多么痛苦的事情。虽然赵学军该上学上学,该放学放学,做家务,陪奶奶,这些事儿他都做到了,但是老三沉默寡言,对这个世界的麻木形态也达到了顶峰。
八三年秋天的一个下午,很久没有去接赵学军的赵学文,早早的骑了单车在学校门口等自己的弟弟。等到赵学军放学,他便带着弟弟一起去了郊区的军区大院。兄弟俩趴在军区大院的围墙上,看一群女孩子打排球,张学文指着一个穿这肩膀上有两道白色运动衣的女孩子对弟弟说:“三儿哎,你帮哥看看呗,那个女孩子咋样?”
赵学军看着那个女孩儿,她有两条漆黑的麻花辫子,圆脸蛋,大眼睛。她的笑声很爽朗,打球摔倒的时候,倒在地上不起来,她开张开四肢肆无忌惮的大叫,大笑。在政府院那边,很少有这样爽气的女孩子,她不美,但是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女中,她是突出的。
“挺好啊?”赵学军点点头,觉得这个年代,有着这样爽朗的气质的女孩子真的不多。
赵学文有些郁闷的看着弟弟,一副你不识货的样子:“就是,挺好啊?”
“对啊?你想我说啥?哥,她叫啥啊?”赵学军问自己的哥哥。
赵学文眼睛里冒着火花,眼神里全是光和热,他看着那个上窜下跳的少女,看着她胸口起伏的圆浪,用一种介乎于梦幻以及梦想当中的音调,美好的说:“她叫顾霞,比我大一岁。是我们校排球队的。她爸爸是军区副司令员,打过仗的。她有三个哥哥,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