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人很多吗?”
飞禽走兽一起摇头。
“不知道还是不多?”
仍是完全一致的回答,“不知道。”
凌冬至的心微微沉了沉。他心里的感觉复杂到无法分辨,但是这一团乱麻之中,却很明显的有着对那些扔掉他的人所抱有的探寻欲望。他们特意把他放到有产妇的人家门口,他们躲在暗处看着他被抱进屋才离开,他们并不是要遗弃他,更像是迫不得已之下,不得不把他托付出去。在他们居住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们住在深山里?不经常离开?”
米团抢着回答,“很少出来。连这里也很少来的。如果是在山里遇到了,他们会躲开,不让别人发现他们。”
“为什么?”
飞禽走兽再次摇头。
凌冬至有些气馁,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相信它们说的话呢?
凌冬至的思维又回到他出生……哦,是他被丢弃的那个晚上。他仿佛看见他的父亲抱着一个早夭的孩子走出产房,想趁着昏睡中的妻子醒来之前把他偷偷地埋掉。然后他看见了躺在院门口的另外一个婴儿……
凌冬至想象不出当时的凌爸会是怎样的心情。
至于凌妈,他可以肯定她是不知道这一段小插曲的,否则她绝对不会兴高采烈地怂恿自己上山来看望她的族亲们。
凌冬至有些难过。
爸妈对他很好,一直都很好。
他想起出柜那天凌爸说的话,他说他会管凌立冬,但是不会管他……凌冬至一直以为那是因为自己是家里的幼子,不必承担家庭中挑大梁的责任。现在想来,他的话里其实还有另外的意思: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约束他的终身大事。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凌冬至的眼泪流了下来。他胡乱地举着袖子擦了擦,可是有更多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滑过脸颊,顺着下巴滴滴答答地掉在衣襟上。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隔壁房间里再度响起姨姥的咳嗽声,才像个游魂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椭圆形的石头洗干净之后显得透亮了许多,深深浅浅的绿色,浓重的地方接近黑色,浅的地方泛着明艳的翠绿,模糊的纹路像一团缓缓滚动的云雾。
这是他的族人留给他的东西。
只有这么一块石头。除此之外,别无线索。
窗还开着,外面却已经空无一物,水银似的月光洒满了院子。
他就像在这如梦如幻的月光里做了一场荒诞的迷梦。
凌冬至病倒了。
天亮的时候,他的小表舅过来喊他起床,才发现他缩在被子里,烧的满脸通红。窗半夜的时候就已经关上了,但是房间里并不暖和。表舅把这一切归咎于这个房间好久没有人住,潮气太大,而且烟道似乎也出了问题。
这让他很是自责。
姨姥说这是因为刚换了地方,所以水土不服。她说她听见冬至半夜里睡不着,还跑出来上厕所,大概是没穿好衣服,冻着了。山里风冷,哪里能跟他们城市里相比呢。
村里的医生过来看过他,留下一包药草。姨姥在凌冬至的窗下支起小药炉,苦涩的药味飘了满院子。
轻易不生病的人一倒下总是格外惨烈。凌冬至断断续续地烧了三四天才算缓了过来,不过姨姥并不让他下床。她说生病的人就该好好躺着养精神。还指挥小表舅杀了院子里的两只母鸡给他炖汤喝。
凌冬至软绵绵地窝在被子里让姨姥帮他擦手,他们见面的时间并不长,然而被老人这样照顾着,他却没有丝毫别扭的感觉。
这是他的亲人。凌冬至有些苦涩地想,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血缘上的联系。
“姨姥,我做了个梦。”凌冬至喃喃地说:“我梦见外面大树上的有只胖鸟,院子里还有一只胖胖的老鼠,它们跟我说话。”
姨姥和刚进门的表舅都笑了。
表舅放下手里的水果,笑着说:“冬至大概是看见外面那两只了。以前没见过,吓着了吧?这两只在我们村里活了好多个年头了,村里人都说这是成了精的东西,没事儿谁都不去招惹它们。反正山里吃的东西也多,它们也不会祸祸家里的吃食。”
凌冬至勉强笑了一下,“真的活很久了?”
姨姥笑着替他掖被角,“别不信。是真的。这院子修起来都多少年了,我都不记得它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做窝的。那只老耗子也是,村里好多人都见过。也不怕人。说不定真的成精了。”
凌冬至在心里说:他们说的要只是个传说故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