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调度极其频繁。按理说宋允墨这次立了大功,本要升官,可是他自己却提出来,要去冀州当知府。冀州原来的知府因为在平乱之时押送粮草不力被问责,而后竟举家出逃,丢下前线军队和全城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冀州的升平城乱作一团,趁火打劫的,入室行窃的,举刀杀人的,层出不穷,很难治理。
庆帝本不舍宋允墨再去任职,受苦又受累,然而宋允墨很坚决,三番五次地请求,最后庆帝还是拗不过他,答应了。庆帝原本指派了官员为宋允墨送行,可宋允墨自己悄无声息地走了,谁也没惊动。
兰君叹了口气,合上刑部尚书霍冕要求升宋允墨为刑部侍郎的折子,放进一旁等待烧毁的文书堆里。考功令史走进来,声音含糊地说:“木十一,把这些文书拿去焚化炉那边烧掉。”
“大人,你开玩笑吧,我一个人哪里搬得动这么多?”这些文书堆起来都要有两个她那么高了。
“一趟搬不了就分几趟,除了你别人都很忙!”考功令史不耐烦地吼道。
兰君无奈,只能抱着半人高的文书,摇摇晃晃地走在长廊里。身边一个人跑过去,撞了她的肩膀,险些让她把手里的文书都摔出去。
赵周连忙拉住他,帮把她手里的文书尽数接过,叫了起来:“十一啊,你这趟回来,光干体力活了!”
兰君揉了揉酸疼的胳膊,没好气地说:“还不是考功令史,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成天折磨我。”
赵周笑起来:“别看现在吏部和礼部的书令史有这么多的空缺,那也是很多人削尖脑袋都挤不进来的,平民子弟还没这个机会呢!你这个位置本来是考功令史家中小孙子的。谁知谢老虎大笔一挥,名额被你顶了,考功令史心里痛快才怪。”
兰君始知还有这么一回事,心道谢金泠干的好事,她又背了黑锅。
路上,赵周仿佛有心事,眉宇间黑影重重,也没有往日的话多。兰君忍不住问道:“赵周,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不妨说出来给我听。”
赵周道:“最近的确有一桩烦心事,我全家都不安宁。”
兰君停下脚步:“究竟是何事这么严重?”
赵周叹气:““我表弟本在国子监学习。国子监举行了一场考试,说是成绩优异者可由祭酒举荐,直接参加明年春闱。我表弟考了第一名,可谁知被人诬陷作弊,不仅取消了资格,还被从国子监退学。舅舅去讲理,没想到国子监连门都不让进。表弟当初进国子监,便是我跟我爹使了许多法子,他很勤奋刻苦,成绩一直优异。遭此巨变,好好的一个人眼看就要毁了。”
兰君道:“可知是谁诬告?你没跟……谢大人说吗?”
“怎么没说?但礼部把谢大人挡了回来,说科举相关事宜,皇上已经任命礼部全权处理,其它各部不得插手。而且我今天才知道,顶了名额的那个人是礼部尚书章台大人的儿子!章台大人是沈尚书的同窗,两个人平日里交好,谁敢得罪他们?唉,真是愁死我了。”赵周十分懊恼地说。
兰君想安慰他两句,却知道这件事确实难办。国子监是礼部的下属机构,科举的事情已说过由礼部全权负责,谢金泠就算本事通天,也没办法横加干预,否则免不得又要被人诟病。
她正思索着,忽被赵周拉到了一旁。
原来长廊那边走来了一群官吏,走在前面的俱是三品以上的高官。兰君悄悄抬头,看见领头的两个人是谢金泠和王阙。绯红的官袍穿在谢金泠的身上,透露着严谨和官威。穿在王阙的身上,则多了几分风流雅气,像是海棠花一样。
谢金泠双手抱在胸前,面容严峻,王阙拄着手杖,温和地跟他说话。谢金泠不时地点头或答应两句,两人似乎在议论什么要紧事,都没有注意到路边。
本来那群官员就要从赵周和兰君面前过去了,赵周忽然被兰君推了一下,跌到了众人面前。
十几人的队伍猛然停住,官员们面面相觑地看着眼前这个无名小吏。
赵周惶恐地看着面色不豫的谢金泠,吓得六神无主,刚要退开,回头看到兰君用眼神看向谢金泠身边的王阙,他恍然大悟,“噗通”一声跪下来道:“求……求求侯爷为卑职做主。”因为太过紧张,他话都说不利索了。
赵周知道,眼前这位靖远侯,兼礼部侍郎可是眼下朝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既有当年王家留下的雄厚人脉,又有年轻官吏的鼎力支持。多少人上赶着巴结,多少人往他那里送礼攀交情,都无功而返。赵周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不冒险为表弟拼个前程,表弟这辈子就毁了。
王阙身后的礼部官员上前,喝了一声:“大胆!侯爷的路也是你敢拦!不长眼的东西,你是哪部的?”
谢金泠冷冷道:“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是我的手下,这位大人有意见?”
那礼部官员瞠目结舌,轻咳了一声,赔着笑容:“原来是吏部的,那自有谢大人来管教。”心想,也就你谢金泠教出来的人,这般没有规矩。
谢金泠不悦地看着赵周,低斥道:“回去!”
谢金泠的命令,赵周一向当成圣旨。他低着头站起来,刚要乖乖地退开,兰君却上前拉着他的手臂,两个人一起走到了众人面前。
王阙看见她,心中立时柔软了几分,你终于肯在我面前出现了。
兰君经常在几部行走,户部的官员几乎都认识她。他们不禁议论起来:“今天这吏部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上来拦路,还都这么理直气壮。”
“这个木十一还是有点本事的。谢大人介绍进来,经常在户部帮着算账,我们李尚书看见他就跟看见宝贝一样。”
“我说呢,什么人敢拦着侯爷,原来又是谢大人的人。”
谢金泠的嘴角抽了抽,额头上暴起青筋。
方才的礼部官员狠狠瞪了兰君一眼,附在王阙耳旁道:“侯爷,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吏就交给卑职来处理,尚书大人还等您回去主持会议呢。”他被章台派来给王阙当副手,自认是捡到了一个天大的便宜,可劲儿地巴结。
“卑职有冤情。”兰君仰着头大声道,“事关本届科举有失公正的地方,若是处理不当会失去民心。侯爷身为科举主考,理应为民伸冤!”
“大胆!”礼部官员恼火了,正要过去教训兰君几句,王阙抬手道:“你们先回礼部吧,我稍后就来。”
这下倒是众人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兰君,不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怎么就能入了堂堂靖远侯的眼。赵周显然也是吃惊不小,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谢金泠勾了勾嘴角,带着吏部的人先走了,剩下的官员也不敢忤逆王阙的意思,只是便走边回头,都好奇兰君究竟是何方神圣。等人都走光之后,王阙慢慢走到廊下坐着,目光却是看向赵周:“说吧,你有何冤屈?”
赵周没想到高不可攀的靖远侯,正在与他说话,愣了半天。直到兰君咳嗽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
王阙听完之后道:“这件事我记下了,若你表弟确实清白,无论后台是谁,我都会还他一个公道。”
“谢谢侯爷!”赵周大喜,朝王阙磕了个头,又冲兰君傻笑。
“你先走吧,我留这个……小书令史问两句话。”王阙容貌儒雅,声音让人如沐春风。赵周连忙说:“十一是为了帮我,不是有意冲撞侯爷,请您不要责罚他!”
王阙失笑:“放心,我不会罚她,我们是……旧识了。”
赵周心想:乖乖,十一真是太有本事了,竟然连靖远侯都认识?!他虽然很想问清楚,但也不敢久留,行了礼,替兰君把那半人高的文书抱走了。
此刻廊下四处无人,兰君扭头便走,王阙扬声道:“你若是不想我追你追到摔倒,明天传遍整个兴庆宫让你呆不下去,最好是别走。”
兰君停住脚步,但是背对着王阙。她不敢看他的样子,更不敢看他穿着官服的模样。她从前见他都是青衣白衣裹身,只觉得清爽好看,但直到看他穿着海棠花一样的官服,自如地穿梭于兴庆宫中,从容地与官吏们畅谈政事,她才明白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他天生适合官场,而她注定了离他很远。
她不会忘记前几日,父皇提出要在宫中给大长公主办宴会,而大长公主让内务府遍请京中的名媛。宫里都在议论,大长公主这是要给靖远侯相看妻子。接着,京中好几家绸缎庄和首饰铺的东西都卖光了。
王阙无奈道:“兰儿,你究竟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今日若不是赵周,我还见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