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齐本安觉得陆建设是个奇葩,在他的印象中,陆建设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属于那种扔到大街人流中就再也找不到的平庸之辈。现在不得了,抱上林满江粗腿,做了京州中福党委书记后,俨然封了圣,显得比大人物还大人物。看着他的眼光,仿佛大象看蚂蚁:……老齐,你怎么来了?要请示啥?快说,你看我这忙的,你们留下的烂摊子啊!
齐本安在陆建设对面坐下:老陆,估计你也听说了,市里把24号文件给否了,矿工新村棚区拆迁要启动了,我这边工作也得启动了!
陆建设批着文件,头都不抬:好啊,老齐,好好干!说着摸起电话:老吴,过来一下,我找你!放下电话,又说:老齐,说,你说!
齐本安继续说:我聘请了两个拆迁协理员,得发些工资补助啊!
陆建设仍批文件,一副日理万机的样子:这别找我,找皮董去!
这时,办公室主任吴斯泰匆匆进来了:陆书记,您……您找我?
陆建设当着齐本安的面大骂吴斯泰:老吴,你看看你,还能干一点人事吗?还作家呢,还吴尔斯泰呢!我的这份辅导报告材料出现了六个错别字!六个啊!这样啊,一个字罚一百元,一共罚六百元!
吴斯泰苦着脸:陆……陆书记,这……这报告不是我写的……
陆建设道:这我不管,我就罚你,你该罚谁就去罚谁,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松松垮垮的了!你们过去的好日子过完了,永远过完了!
齐本安冷冷地在一旁插话:没那么绝对,也没啥永远的事!
吴斯泰似乎这才看见他,谨慎不安地打招呼:哦,齐书记!
齐本安自嘲说:你还敢喊我“齐书记”?小心老陆再罚你六百!
陆建设没好气:行,行,老吴,你走吧,老齐正向我请示呢!
吴斯泰偷偷看了他一眼,扮着可怜的笑脸,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齐本安夸张地拍着手,讥讽陆建设说:老陆,现在你很威风啊!
威风啥?为人民服务!哎,老齐啊,说事,说事,说你的事!
皮丹和你说了吗?得给我们拆迁协理办事处批五万办公费!
陆建设一脸的糊涂相:办公?老齐,你上哪办公?你是工会副**吧?工会有你一张办公桌吧?就算要经费,也不能找我要吧?你得找工会**老刘去!老齐啊,你可别为难我了,我这儿谢谢您了!
说罢,陆建设离开办公桌,郑重其事地向齐本安鞠了一躬。
齐本安泰然受之:老陆,你看你,这么客气!平身,平身!
陆建设像没听见,走到门前,拉开门:老齐,你请回吧,不送!
齐本安稳稳坐着,根本不动:老陆,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工作是协助矿工新村棚户区拆迁吗?我要的就是办公费用,得给两个协理发补贴!这块经费不属于生产经营性支出,皮丹说,得从党政口子上出。
陆建设说:对不起,老齐,党政口你得去找李达康、吴雄飞!
齐本安火了:陆建设,刁难我是吧?皮丹就没和你说过这事吗?
陆建设摇头:没有!老齐,你别在我这儿泡了,你看我这儿忙的,你和石红杏扔下的烂摊子啊,一个死了,一个走了,都坑死我了……
齐本安只得起身走了,上楼找到皮丹办公室。皮丹刚上班,正在泡茶,见了他,笑着迎上来:齐书记,这么早就来了?辛苦辛苦!
齐本安自嘲说:没齐书记了,我下台了!皮丹仍口称“齐书记”:齐书记,有事吗?齐本安说:当然有事,办公经费没落实啊!你们还乡团实在太威风了,连口饭都不给我吃了!皮丹生气了,不像装的:财务没给办吗?大胆他们!齐本安说:是陆建设没给批,皮丹,这是不是打击报复啊?皮丹退避三舍:齐书记,你别多想,我来批吧!要多少?齐本安道:不是说好五万吗?皮丹说:那我先给你批五万,不够你再来!齐本安乐了:哎哟,我们皮董就是大方,到底是有大别墅的人!
皮丹苦起了脸,声音低了下来:二哥,别和我开玩笑行不?我求你了!齐本安声音也低了许多:不开玩笑!你找张继英谈过了吗?皮丹煞有介事:谈过了,做了些说明。我妈的别墅,和我有啥关系?齐本安说:可师傅不承认有这幢别墅,这事恐怕糊弄不过去!皮丹说:你抬抬手,我就过去了!齐本安说:我抬什么手?我都下台了,现在归你和陆建设管。你知道吗?我天天提心吊胆,就怕你们打击报复。皮丹说:哪能啊,石总走了,我眼前就二哥你了,你有啥事只管找我!
从皮丹那里批了五万元,齐本安给两个下岗的部下一人发了两千元工资。两个部下也不是外人,一个三喜子,一个高小朋,都是当年老同学家的孩子。两个孩子对他也挺热乎,三喜子叫他“老板”,高小朋称他“齐叔”。齐本安让他们公事公办,一律叫他“齐主任”。办公地点设在矿工新村街道办事处的一间杂物房,桌椅沙发都是新买的——本来倒想从京州中福公司搬点旧办公家具过来凑合用,但陆建设偏不准许,齐本安只得从五万办公经费里掏了七千元,让三喜子当天去置办。
现在,一切就绪,棚户区改造指挥部的钉子户名册也送来了。齐本安和两个部下开始办公,决定先来一个重点突破。头号重点不是别人,正是三喜子的爹老喜子。齐本安就分派任三喜去动员他爹,从他家开始签拆迁合同。齐本安许诺,事成后给三喜子五百元特别奖金。
三喜子双手直摇:不行,不行,齐主任,别说五百元,你就是给五千元我也办不成这事!三喜子夸张地说,他爹拳脚功夫扎实,他这个跆拳道黑带根本不是老爹的对手,搞不好要挨揍的。老爹家里刚搭了三间房的违建,弟弟结婚就住在里面。拆迁给的补偿款太少,新房根本买不起!三喜子说:我爸就是我师傅,他的厉害我最清楚。老东西一个扫堂腿就能扫倒我们三个,咱不知深浅切莫下水!高小朋赞同说:齐主任,柿子得拣软的捏,我看,还是找一个好说话的下手吧!
齐本安挨着花名册往下看,第二名是老寡妇。寡妇肯定不会扫堂腿,但很钉子,据说,街道干部就没人能进得了他的家门。齐本安不信这邪。高小朋提醒:寡妇门前是非多啊。齐本安说:三人从众,不怕风言风语。
关上简易房门,齐本安一行沿着小街七拐八弯去寻寡妇。
进入一处阴暗的过道,墙壁四处贴满小广告,盖着广告章。齐本安看着小广告,不无惊异:我的天,这没人管?任三喜说:谁管?每栋房子都这样!齐主任,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办不到的!瞧这面墙,专办各种证件,从哈佛大学毕业证,到身份证、军官证;这一堵墙呢,美女代孕,上门服务;要***,找小三呢,您这边请!想抓小三,请这里看:各类私家侦探,不捉奸在床,分文不取。齐本安道:城管都干啥吃的?高小朋说:城管不敢来这里,来了就回不去了!
这时,三喜子轻车熟路走到一户人家门前,敲起了一扇生锈的防盗门。齐本安问高小朋:老寡妇就住这儿?高小朋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点,别“老寡妇”了,人家是男的!齐本安不免诧异:男的?那怎么叫……
就在这时,门打开了,一个女声女气的老男人问:找谁呀,你们?任三喜招呼道:祁大爷,我们齐主任找您老呢!齐本安满脸笑容走上前去:老同志,你好啊?老男人脸一拉:不好!砰的一声关上门。
任三喜啥都明白:齐主任,看来您得破点财了!齐本安心里也有数,给了高小朋一张百元大钞:你去门口小店买桶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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