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备马。”
“侯爷,阮少卿早就启程了。人出京城已经好久了,而且……”
“我说备马。”帛锦抑住怒气。
“侯爷,这是要去哪里?”管家追了一句。
问得真好!去追,城门已关,他到哪里去追?不追,难道去找皇帝评理?
一转念,帛锦低着双眼,看自己的手,虽只微微发抖,也绝难被人发觉,不过他自己清楚,今朝要他勒马收缰,恐是不能了。
不止今朝不能,日后还能不能,都要打上一个斗大问号。
想着这些便心中烦闷,一件件一桩桩都能洇出血来。
帛锦起身,按住眩晕,取一件风裘盖住伤口,干脆走到了门外。
管家无趣地一路细步跟上。
“叫你退下!”门外透凉,吹得帛锦伤口又开始发疼。
“皇上还有句话,说是要交代侯爷。”
“说。”眼神横扫,魔神勿近。
“阮大人临走前,咬伤了陛下,陛下无奈出掌,抽落了阮少卿的后槽牙,血流得不多,脸倒是抽肿了。陛下说自己委实迫不得已,望侯爷体恤,为慰君心。”
帛锦愤然拂袖,无意中却扫倒阑下一丛兰花。满身血腥味道,花沾衣一刻,欺了半袖香。
婀娜兰花倒下,花盆应声而碎。
管家立即惋惜道:“碎掉的这盆兰,是阮大人当年特意送的侯爷,人一走,这花就倒,真不吉利……我这就命人去换个花盆。”
“已经一年了……”帛锦微微点了点头,无意却扫见地上泥土里点点异芒。他心一动,蹲下身撩拨几土,寻到一团蜡丸。
帛锦一手碾碎,丸里藏了一张旧纸,借月光细看,不由讶然道:“阮宝玉如何有这东西?”
侯爷老管家是个优秀的人物,也不好奇张望,本分地报告自己主人该知道的事情,道:“侯爷,你在外某日李少卿和萧少保同时到府门探访,老奴无意听了次墙角。这兰是萧少保转赠阮大人的。”
“萧彻?我现在就去找他!”
“侯爷,皇上交代过,他不禁足侯爷,不过,侯爷……这府里如今可到处都是暗哨。”
“我心中烦闷,去寻他下棋,怎么,也不可么?”
帛锦拂袖,顷刻已不见踪影。
浊世公子,意在逍遥。
帛锦进屋时,萧彻傍在红灯边,披着厚重的狐裘,手环着暖壶,独自一人下棋了。
桌边炉上煮茶,烘得氤氲满堂,相当雅兴。
瞧见帛锦走近,萧彻也不起身,只裹了裹风裘,苍白的脸略微低了下,又醉心在自己布下的珍珑之上。
“卒过河。”帛锦略略侧目,很不君子地指点江山。
“甚好。”萧彻赞许性地点头,果然挺卒。尔后,两人相视一笑。
棋盘上,卒子越界,誓不回头。
“侯爷见谅,我一个人破局,习惯了。”萧彻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指尖的棋子老旧,印证出他那些孤寂岁月的痕迹。
“我陪你下盘。”帛锦当即在他对桌坐下。
“侯爷肯屈驾相陪这种小游戏,是萧彻的荣幸。”萧彻浅笑,大大方方广袖一扫,重新开局,眼里不含半点阴霾。
萧彻先行,首步飞相置位中宫,明显以守治攻。
帛锦肃然起敬,紫眸清亮。
方寸棋盘间,平静厮杀。
“早就听说侯爷今日很忙,入夜造访,不会单纯找我下棋吧?”萧彻极轻极轻地问道。
“的确有事,是关于你送阮宝玉那盆兰花的事。”
“难怪,我说侯爷进来怎么会带兰香。说来也该萧彻惭愧,我养了一屋的兰,却没有一支比得上侯爷,你,这般香。”
帛锦挑眉,“少保讽我?”
萧彻摇摇手指:“不是。是妒忌。”
“多谢你的妒忌。”帛锦落子无声,牵扯肩膀伤口处隐隐作痛,“不过,十分不巧,兰花花盆今日被我打烂了,而我发现了一样很有意思的东西。”
“哦?”
“少保猜不出是什么吗?”
“应该是家父当年被逼起兵前,朝中各部暗中支持他的大臣名单。”萧彻迎上帛锦,眼眉弯弯,“我可猜对?”
“恭喜萧少保,的确猜对了!”帛锦支着下巴,双目凝视萧彻。
当年萧鼎被逼哗变,朝廷除了奸佞外,态度大致分成了三派。其一,认定萧家是乱党,要坚决消灭;其二,中立些,萧家还是不对,可以招安;其三,就是支持萧家造反,取而代之,朝纲重振。
这第三派,大多年轻热血,属于暗派。他们当然不会傻得把这样的牌子,给举出来找大刀砍。这些臣子早就结党,各自签名,制成了一份秘密名单,并同一腔热血交付了萧鼎。
“先帝对名单并不清楚。而萧彻作为质子,能在天子脚下活的比较自在,也是因为这名单的关系。”
“东西如此重要,为何要给阮宝玉?”
萧彻轻轻咳了一声,才徐徐道:“这盆兰,是阮少卿硬夺的。不过,别人都知道东西在我手中,即使不在了,他们也未必知道。”
“跳马。”帛锦举棋,动作骤然而止,伤口裂开,疼得他瞳仁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