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从来没有真心换真心一说。是他忘了自己的身份,以为少爷没落了,便不是少爷了。存了不该有的幻想,到头来只徒惹自己伤心。
才明白,这份真心,沈絮是可以不要的。
要给的是自己,又哪来权利要求他一定收下呢。
还回去吧,强留在自己身边,终是两败俱伤。
琴晚絮絮道:“说些别的吧,那县令家的千金真是可恶,整日缠着玉郎不放,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你不在这几天,她隔三差五派人催你去府上教琴,见你不在,就要我去,哼,我才不搭理她——”
“县衙还要教琴先生么?”
“啊?”
临清的目光望向远处,没有再说话。
教琴的事不消一日便定下来了。
次日便独自到镇里去,临走时,沈絮站在门口,想问又不敢问,巴巴看着他走远的背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去教人弹琴,这段时间不回来住了。
临清是这样说的。
沈絮身倚扉门,长久地望着那已不见人的方向,感到有什么从心里慢慢消散,那空落落的一块儿却是怎么也填不满了。
临清去苏州的日子,从最初的不习惯到后来盼着他回来,自己亦惊奇,不知何时临清对他而言已是这样重要的存在。
没有人伴着说话,没有人共躺一室,夜里一盏幽火,冷清的陋室里,孤枕难眠。
这样大的陆山村,只有临清是与他相熟的。
王潸然同他再有诗词之通,也不是那个日日伴着他、骂他怨他却不离不弃的小公子。
沈絮诧异于自己对临清的依赖,从前搂惯了美娇娘,享惯了富贵福气,他对谁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不舍。
这份不舍究竟是什么,那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然而这样一个少年却为何叫自己如此牵挂。
他对一步一生姿的凝碧有过痴迷,对红袖添香的舒云有过欢爱,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情愫都已模糊不可见,如今留在手边的,只有一个临清。
能有一个人伴着,是莫大的福气。
于是日盼夜盼,终于盼得那人回来了,然而还来不及告诉一声我想你了,那人却又收拾了行囊离开。
来了又走的人儿,暖了又冷的屋子,欢欣了又寥落的心。
才知道,伴在手边的,也是会失去的。
才知道,人家愿意给,也会愿意不给的。
才知道,自己终是怕寂寞的。
沈絮想,他还会回来么。
回来了,还会走么。
临清到县衙时,神情是郁郁的。
周勉问他,他只摇头。周勉便替他收拾了一间空屋,让他住下,白日教一个时辰的琴,剩下的辰光,发呆或是谱曲,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沈府的日子。
刘婉婉心不定,往往学了一会儿,就毛躁起来,左右觉得琴弦与自己对着干,要拨这根偏勾了那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