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勉摆手,笑道:“小事。”又望了临清,“偏这样巧,寻的竟是你家少爷。我到今日才知你主子是沈少爷,真是惭愧。”
临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倒觉得是自己有意瞒了周勉一般,愧疚道:“怪我没同周大哥提起过。”
周勉倒不在意,道:“正好我有事找你家公子,学堂没人,料想是回来了。”
临清为难地看着周勉,他现下自己连院子都不敢进,实在不敢带人进去。这处明明是自己的家,不知为何却像是有堵无形的墙,怎么也进不去似的。
李三不知临清心中的计较,见临清年纪这样小,不像个会来事的,而秦家做生意的,常与官役打交道,多年历练叫李三摸索出了一套应付官差的办法,此时不自觉拿了那套礼仪招呼周勉,反客为主道:“官爷请进,小的就去通报里头一声。”
李三说着就欠身往屋里走去,临清骑虎难下,只得领着周勉进屋。
周勉为人洒脱,但心思却十分细腻,一下就看出了临清眼中的局促。越是离屋近了,临清越迈不动脚,一想到里头还坐着个沈堂妹,他就说不出的尴尬。
屋里的人听得周勉来了,都起身出来相迎,沈絮看到临清与周勉站在一起,略微惊讶,以为临清旧去不回,原是同他那周大哥说话去了。
沈阕兰笑道:“刚同堂哥说要多谢官爷,官爷就来了,快进来喝口粗茶。”
沈絮也道:“官爷上回帮了临清,墨怀还没认真谢过,实在失礼。寒舍鄙陋,还望官爷不要嫌弃,进来坐一坐。”
周勉摆手道:“喝茶就不必,我就是过来替乡长传个话,今年乡试提到六月,刚下的谕旨,县老爷叫我通知周边各乡县,王乡长得了消息,本要亲自过来告诉你,我左右要去临乡继续送文书,就顺带过来送个信了。”
“劳烦官爷了。”沈絮拱手道,乡试通常都在年末,如今已是四月,这样仓促提前,只怕对大多应考的考生都是件措手不及的事。只是为何提前,原因还有待考证。
周勉头一遭见到沈絮,只道虽是没落文人一个,却也有能耐教出个能得县老爷举荐参加乡试的学生,道:“科考提前,沈夫子怕是要多费苦心了。”
沈絮知他是县老爷的外甥,为县老爷着想不免多叮嘱两句,于是恭敬道:“墨怀职责之内,定当尽力而为。”
周勉道:“你们兄妹久别重逢,当有许多话要讲,我还有官差在身,就先告辞了。”
沈絮不好多留,道:“官爷相助之恩,墨怀改日再登门道谢。”
周勉平素在陆山镇上待人和气,鲜少被人左一句官爷右一句官爷的奉承,笑道:“夫子你就莫叫我官爷了,我不过衙门一个跑腿的,你看得起,就同临清一样,叫声周大哥就行。”
沈絮道:“那改日请周大哥喝酒。”
临清的脸早在听沈阕兰与沈絮唤周勉官爷之时就涨得通红,懊恼自己不懂人情世故,初认识周勉时就叫他周大哥,好不唐突失礼,幸好周勉不是拘泥礼节之人,不然自己真是犯大错了。
他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周勉看一眼就明白临清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临清抬起头来,看到周勉对自己笑得温和,便又心安了一些。
几人将周勉送到院外,周勉仍旧骑着那匹棕马,绝尘而去,背影颇是潇洒落拓。
被发现了,就不能再躲了,沈絮同沈阕兰走在前面,临清同李三走在后面,前面的进了屋,临清还有些犹豫要不跟李三一样候在外面装足下人的样子,沈絮已在里头唤他,“临清,茶凉了,你给换一盏可好?”
语气这样温柔,倒不像把他当下人,临清心里好受了一些,应了声好,便过去收了杯子拿去重泡。
沈絮看他肯进来了,心里也舒了口气。他原以为临清是遇上了周勉才迟迟没有回来,然刚送完周勉,几人转身回屋时,他分明看见临清眼里的犹豫,望向沈阕兰的目光而是惴惴的。沈絮熟知他的性子,稍一转念,便明白其中曲折。
定是这小公子顾忌两人关系,怕自己装不像书童露了怯,担心沈阕兰知道了实情会嫌弃他,才躲在外头不肯进来。
沈絮却无意隐瞒什么,他自认心中坦荡,未将临清当外宠,也就不怕沈阕兰晓得了先头的荒唐事要笑话自己。再说他与这堂妹从小亲近,什么丢脸事没有互相见过,倒也不差这一茬。
只不过临清既然在意,那就顺他意,沈阕兰不问,他也就不主动提。
临清泡了新茶过来,小心翼翼送到沈阕兰手上,看得不敢看她,小声道:“秦夫人喝茶。”
沈阕兰不免笑道:“絮堂哥你这小书童怎这样害羞,先头与我说话就不敢看人,现在知道我是你堂妹,怎么反而更怕我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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