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看他。
云衍淡然轻笑,拿起酒壶也没用杯盏,直接仰头灌下。鸩酒过喉,热辣的灼烧感随着酒液的下咽传遍五脏六腑,终于让他难过得落下泪来。
饮鸩止渴,明知是毒,他却甘之如饴。可他最终还是错了,他看错了萧玄珏,也看错了自己。
三年,他做了萧玄珏三年的正妻。他以为,他们之间就算没有爱,也会有几分情分在,可他以为的倒底仅仅是以为罢了。三年来,他全心助萧玄珏夺取帝位,却在那人登基之日被一道圣旨赐死。
有殷红的液体自口中涌出重新灌进酒壶,那些入口的鸩酒便带上自己的血腥味儿了。“咣”,白玉的酒壶终于随着他的脱力摔在地上,玉碎,血染一地。他最后漾开唇角扯出一抹笑来,嘴唇微动,喃喃轻唤:“子晏……”
我说过,行之不是你的枕边妻,而是你的手中剑。飞鸟尽,良弓藏,你终于不再需要我了。
视线模糊的那刻,仿佛又看到那年,那天…人生初见。
☆、归来
皇城之中,十里长街。
无论贫贵,一道赐婚的圣旨下来,家家户户门前便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贴遍了大红的喜字。
从晏王府到云相府,不过三道街的距离却汇聚了几乎整个皇城的人,几层的茶肆酒楼窗边满是挤破脑袋等着瞧热闹的,路边自是不用再说。
不多时,喜乐奏鸣的声音阵阵传来,依稀可以瞧见迎亲的队伍了。丞相府与皇家的联姻,又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经由皇后一手操办的亲事,场面之大,可想而知。
“啧啧,不知皇上怎么想的,让相府与晏王沾了干系,那太子怎么办?晏王有了云相做靠山…”
“那也不好说啊,云丞相膝下无女,据说这次要做晏王妃的是云相的二公子呢。一个男的做王妃,呵呵…”
“你是说云衍?”
“对啊,就是那个庶出的二公子。”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我倒是曾见过他一面,多么清贵的一个儿,让他以女子之姿雌伏,唉--”
“别说了,新郎官过来了!”
只见迎亲队伍的最前端,萧玄珏骑着一匹通体雪白宝马,马脖子上系着一朵灿烂如火的红花。而马上坐着的人一袭大红喜服,满头墨发也用血红玉的簪子高高束起,很是喜庆。
只是他脸上刀斧削刻过一般明朗凌厉的轮廓和不带一丝表情的神色衬得整个人有些阴冷,丝毫看不出他作为新郎官的欢喜来。
身后的乐师将礼乐吹得震天响,队伍正中的八个轿夫也将琉璃盖顶的喜轿抬得一摇三摆,直对着丞相府的大门走过去。
到了相府,早已有喜婆在门前侯着,见迎亲的轿子抬来了,忙拉着嗓子扯着喉咙对府里喊:“新郎官来了,新娘子快出来吧——”
又三两步迈下台阶对着萧玄珏一脸讪笑,扑索索抖着脸上的脂粉道:“晏王大喜,奴家给王爷道喜了~”
萧玄珏兽眸微眯,墨中泛银的眸子射出一道寒光冷冷打在喜婆身上。
喜婆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干笑几声退至一旁。
萧玄珏抬手示意乐师停止奏乐,一手轻扯缰绳调转马头,然后将目光穿过相府的大门投向内院。越抿越紧的薄唇召示着他逐渐消失的耐性。
一柱香的时间,有脚步的悉索声传来,院子里不知谁喊了句:“王妃来了!”接着就有几个丫鬟小童簇拥着个盖了红色喜帕的人出现在门前。
看到门前那人时,萧玄珏的瞳孔有瞬间的紧缩。他皱了下眉,攥住缰绳的五指慢慢收紧。
“哎呀!王妃怎么穿了件白衫就出来了,错啦错啦,喜服应该是红色的!”喜婆看到云衍一身白衣出府,吓得脸色一变,忙跑上前推桑着旁边的几个小童要将人赶回去换衣服,急道:“大喜的日子怎么穿白衣,快去换一件!”
然而那几个小童却没有动,只是面露难色,低头用余光斜瞄着萧玄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喜帕下云衍微勾唇角,伸出五指纤长的手拦住喜婆的动作,他面对着萧玄珏所在的方向,淡笑道:“凤婆婆不要惊慌,云衍以男子之身嫁入王府,本就与女子不同,一件衣服而已,王爷还未怪罪,你不要乱了分寸。”
“这个……”喜婆怔了下,抬头去看马上的萧玄珏,试探着问:“王爷…您看……?”
萧玄珏侧首注视着相府门前一袭白衣头盖喜帕的云衍,他虽然肩背瘦削,却并不矮,挺直脊背时的坚毅反让人觉出几分高大来。
微微眯眼,萧玄珏几乎能感受到隔着喜帕那人望过来的目光。静默片刻,他一扬手示意乐队重新奏乐,摆正缰绳让马先行,道:“登轿,回府。”话毕再不看云衍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