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承受不住山雨欲来的重压,已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朔冷着脸,道:“我已把金印传与你,你就是教主。”
“爹,我知道,我和娘在外面闯荡的时候,你一直派人暗中保护我们,所以我们才能过得那样快活。其实,娘早就不生你的气了,她临终前千叮万嘱,要我好生照顾你。如今你遇到麻烦,我怎能抛下你独自逃命?我不知道金印是什么,我不要当教主,我只要你!”金麟儿抽泣着,不由分说地抱住赵朔的大腿,“爹,求你别赶我走,我舍不得你。”
赵朔的眼眶微微泛红,脸仍冷着,沉声嘱咐:“吾儿切记,我赵家儿郎,纵粉身碎骨,亦不可屈膝折腰。收起你的眼泪,自此以往,勿复求人。”
“你的眼睛流汗了,你在撒谎。”金麟儿睁大两只乌溜溜的圆眼睛,认真地看着赵朔,想把他的模样刻入自己心里,却惊见,赵朔的眼角悬着一颗水珠,像松枝尖上凝着的冰露。他知道那是赵朔的眼泪,但他不敢说破,他不相信赵朔会哭。
“本尊难道会舍不得你?”麟儿雪白可爱,天真无邪,赵朔见他难过,直是心如刀绞,此刻终于绷不住了。他的口气半点不松,手却已经紧紧搂住儿子,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金麟儿异想天开,问:“爹爹,我和他们讲道理,好不好?”
赵朔没有回应。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下定决心,一掌将儿子推开,指着前方的一间破旧小木屋,道:“金印护法孙擎风前辈就住在此地,你去将他请出来,唤他作前辈,要恭敬。”
金麟儿向前走去,一步三回头,生怕赵朔悄无声息地离开。
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赵朔摊掌比了比,那印子还没有自己的巴掌大。
雪原如海,苍茫沉静。
原野的正中央,横亘着一条看不见头尾的狭长裂缝。在这条大裂缝边上,一块刻着“白海界”的石碑直插云霄,标志着以此裂缝为界,北乃鬼方,南为雍国。
两国间的战争,已持续了三百余年,军队常在白海对垒。这片终年不化的冰雪下面,尽是累累白骨。
此地人迹罕至,寒冷阴森,根本不适宜人居。任谁都不会想到,金光教最神秘、最传奇的金印护法,就隐居在大裂缝的边的界碑旁。
金麟儿敲门,怯生生地问:“冒昧叨扰,孙前辈在吗?”
砰——!木门从里面被推开,一股凛冽的冷风直冲而出,积雪混着灰尘漫天飘洒。
一个男人自黑暗中走来。
这人生得星目剑眉,身材高大挺拔,纵使穿着粗布蓝衫,依旧掩不住一身纵横沙场的桀骜气。只不过,他面色青白,神情郁郁,仿佛身体里没有一丝热血,好似罩着一层冰做的壳,令人不禁生出疑惑:这样的人,当真是传说中的金印护法?
金麟儿眼里落了灰尘,好容易才重新睁开眼睛,穿过纷纷扬扬的、灰白颓朽的尘埃,猛然对上这男人的视线,被他眼底的悲凉给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