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点点头对秦不空说,这些我听我师父大致说过,你救了一个被毒蛇咬到的人,然后那天还收了甘木跟随自己对吗?秦不空点点头,丢掉了手里的半截烟。还剩了老长一截,是在是太浪费了。
秦不空说,那天之所以是自己去做的这件事,是因为阿爸恰好在涨大水的那段日子,去了一趟省城,想要把一些祖传的苗药卖给城里的汉人,这样也好给家里置办点东西。涨水之前阿爸就离开了寨子,所以放眼望去,懂得处理这件事的人,就只有他自己了。
而当时秦不空觉得和可能是自己向族人证明的一个机会,于是就欣然地答应了下来。这件事办妥之后,也的确让族人们大呼神奇,被咬的那家人,还专程来感谢了自己。秦不空说,那一刻,自己觉得非常幸福。这样的幸福,竟然是自己活了这么长时间,从未感受到过的。也许正是在这样的思想引导的前提之下,秦不空从此就在家不怎么呆得住了,他喜欢开始到寨子里四处走动,看到哪家人遇到麻烦事需要帮忙,自己就免费地去给人帮忙。
我心里暗暗点头,如果他当时能够把这份初心维持到现在的话,估计也绝不可能孤单到老。秦不空接着说。自己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很少离开寨子,却直到那个时候,才这么仔细地走遍了自己长大的这个地方。他叹息道,可我当年还是太傻了,那些看似别人对我的接纳和认可,其实只是因为他们害怕我这样一个怪人会伤害他们,刻意在我面前表现出的唯唯诺诺而已。
我打断他说,这你恐怕就有些心眼小了,每个人都不一样,有不喜欢你的人,自然也会有喜欢你的人,是你首先就判定了对方给你的接纳是别有用心。那你从此以后看什么人都是别有用心之人了。秦不空愣了愣看着我,我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这是经验之谈,跟你分享一下。
我虽然没有他这般经历,从小也都是无忧无虑地成长,并未有什么人在拉帮结伙地排斥我,所以我可能此番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果然秦不空接着说,倘若真是你说的那样,这些我视为家人的族人,为什么到后来却要害我?
我不吭声,秦不空接着说,那是1940年,国家有战乱,敌人并不是我们本国人,而是日本人。所以当这些日本人一路铁蹄杀过来的时候,寨子里的男丁奋起抵抗,但我们的刀枪都是土制的,碉楼再坚固,也挡不住日本人的大炮,那一天,我和我的弟弟妹妹们藏在家里的地窖躲过一劫,因为我必须要保护好他们。可当日本人暂时撤离之后,我再爬出地窖。发下寨子里早已一片狼藉,剩下的都是妇女和孩子的哭喊,尸首遍地。一问之下,才知道日本人不但炮轰,还放火投毒气弹,寨子里男丁死了不少。剩下的为了保护老弱病残,不得不举手投降,而我阿爸,当时也是抗击的众人之一,我没能找到我阿爸的尸首,听人说阿爸和其他族人总共二三十个,都被日本人抓走了,说是要去给别的寨子通风报信,让他们不要顽固抵抗。
秦不空说,可是我在寨子里,找到了我阿妈的尸首。她是被日本人的炮火给炸死的。
我也出生在那个年代,只不过当时非常年幼。且我的家乡是易守难攻,所以日本人除了轰炸之外,迟迟没能打到城里来。于是我对于那段时光的记忆,其实非常模糊,更多的都来自于父亲回乡后,偶尔跟我提起的抗击日本人的那一部分。于是听到秦不空说起阿妈被炸死这一段的时候,心里还是非常唏嘘。
秦不空说,当下他就想要去复仇,但复仇之前,先要把阿爸和其他族人救出来才行。苗人本不是一个好战的民族,大多数人和蔼友善,也从不对外扩张。只求保得一方水土的太平即可。可正是这样一个和善的民族,却在这场战争中,这个寨子几乎面临了灭顶之灾。
压抑多年,此刻总算是给了秦不空一个爆发的理由,他不顾弟弟妹妹的劝阻,将他们托付给村里人暂且照顾。自己带上各种用得上的工具之后,就一路潜行,在第二天的傍晚,找到了日本人安营扎寨的地方。
秦不空说,那是自己寨子相距二十多里之外的另外一个苗寨,日本人占领了寨子之后,杀掉了所有的男丁,连幼童和老人都没有放过。杀死之后都统一推倒了坑里,浇上汽油烧掉尸体。但唯独留下了寨子里的年轻女人,以供他们淫乐之用。这些日本兵非常变态,不但自己淫辱苗寨女,还逼着那些被抓来的男丁看,甚至是让他们表演给日本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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