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角角落落里的一张张脸,好像看见初三时的自己。
她上初三时,教室里的炉子带死不活,经常被男生挤倒,教室像冰窖,她的手背冻伤了,像红萝卜。
现在她当班主任,她不会让任何一个学生感到冷,不让任何一个人的手冻坏。
炉长小乔填煤时小心翼翼,每次只填几块,她慷慨地说:“不必考虑节省,怎么旺怎么烧”。
炉长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指令,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地看着她的眼睛,确认这是真的,他渐渐地加大了煤量。
第三节课的时候,角落里的学生就把帽子和围巾摘下来,她们的脸也红扑扑的,温暖送到她们那里了。
下大雪了,寒冬天来了,小小火炉成了唯一的热量来源。
一天中午,她回校比较早,直接往班级走,她要看看午休时炉子情况。
一开门就热浪扑面,炉子边坐着几个外班男生,老冯正嘻嘻哈哈,陪客似的聊着,那几个男生发现她来了,突然撒腿就跑。
老冯走到她跟前,红着脸说:“老师,刚才那几个是我小学同学,来咱们班暖和一下。
他们班的煤都是煤面子,压一次半个小时起不来火,就这样班主任还不让多填,刚到下午就不许续煤,他们经常冻得直哆嗦。
这样的班好多,全学校只有咱们班最暖和,煤可劲烧”。
她真不知道这些,原来,各班班主任们,把省下的煤留在自家,自家就不必买煤了。
怪不得大家都挣着当班主任,清贫的老师们为了一点点小利,而精打细算。
她说:“既然是你的同学来就来吧,但不许外班随便进,咱们管不过来那么多啊,咱们还要保持纪律呀”。
老冯很感激,说:“老师你放心,我不胡来”。
一年四班的烟囱是全校最后休烟的,后勤老师找到她说:“最后一节课不许烧了,不安全”。
这样她班炉子烧到第七节,放学的时候,同学们的小脸还是红扑扑的。
一天早晨,她在门口站着,同学们陆续进班,背着大书包,戴着大帽子,进班就撤去装备,这是早晨最寻常,最忙碌的情景。
正当她观察进来的同学时,进来一个雪人,她包着红围巾,围巾盖住了嘴巴鼻子,口鼻呼出的气在围巾外结了层霜,她的头发是白的,睫毛是白的,脑瓜顶竖起透明的冰凌。
冰霜没挡住她声音的欢快,她说了声:“老师早”!她听出来是李宝燕。
她问:“你家多远”?
李宝燕停下来说:“八里”。
“你觉得苦吗”?
“不苦呀”。
她欣慰地看着李宝燕,掸掸她头上的冰凌花,说:“对,不苦。有理想,有希望,苦也甜”。
李宝燕往座位走去,她摘下围巾抖了抖,落下一串串珍珠,她摘下手套,放进桌堂,撤下书包,坐下来。
这一幕多么像当年的自己,当年她就这样走12里路,一身霜花走进班级。
她的同桌朝晖问她:“苦不苦”?
她说:“不苦呀”!同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