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追随,远远的看见一片白亮的水域,大到天边的水域,那就是大海吗?
她张开双臂奔过去,奔向一个久违的怀抱。
前面真的是大海!
脚下不平坦,硌得脚生疼,她毫无感觉,只奔着那宽阔的怀抱奔去。
高低不平的礁石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毫不迟疑地爬上去,匍匐着爬过一块又一块,当在最高的一块礁石上站起身时,大海呈现在她眼前。
大海还算温柔,涌动着波涛!
大海真大,浩瀚无际,天水茫茫!
临海而立,人显得那么渺小,又有一股豪情充溢胸间。
她看看天,看看海,不禁泪湿眼眶,海水以一种不可抗拒之势拍击着脚下的礁石,礁石泛起白色泡沫,海风掀动她的衣袂和头发,“大海啊!我来了!”
她在礁石上坐下来,眺望着远方,像座雕塑。
一个十七岁女孩的内心承担了不该承担的东西,大海在为她疗伤。
她千里迢迢,只为这一刻凝望。
直到太阳炽热起来,她才爬下礁石,来到平坦之处,沿着海边走。
走了很久,游客渐多,脚下也平坦细腻,她来到了一片沙滩,这里是旅游区,有挂着相机给游客拍照的人,有男有女,他们晒得黝黑。
一个男子向她走来,兜售说:“一块钱一张相片,明天就能取相片,照一张吧!和大海有缘留下纪念”。
见她默默无语,继续开导:“明天来不及取相片留下地址我寄回去”。
她心动了,心动那句与大海有缘,还有她能拿得出那一块钱。
摄影师热情熟练地给她选背景。
在一簇礁石上,她背对大海而坐,把两只穿着黑布鞋的脚拼拢往里收着,双手互相轻握放在膝盖上,一双大眼睛像深不可测的深潭,平静而忧伤。
摄影师把这一瞬永远的记录下来。
她兜里只剩一块四毛钱了。
她逗留到黄昏,发现沙滩上游客不少反而多,身旁有人说:“退潮了,退潮后捡宝贝”。
她决定留下来见证退潮。
夕阳将沙滩染上层金辉,海浪瑟瑟,涌动着红光,水与沙的距离渐渐变远,人们追逐着水与沙的交界,不知不觉跟出很远。
大海真的退潮了!
她脱下布鞋用一只手拎着,踩着细沙追逐着潮水之边,沙滩上露出一些小礁石,有的礁石被海带缠绕。
以前她见到的海带都是市场上买的,已经晒成褐色的干枯叶片,像是村里老年人晒的烟叶,而这里的海带柔软光滑,好像能直接吃。
她捡起一条在水中涮去沙粒,揪了一片吃,咸腥得很,不过味道不错,起码能果腹。
她吃了差不多一条,带子似的一条。
这是她胃里除了粥唯一的食物。
这么多海带不花钱随便捡,简直是做梦才有的事。
她挑最长最完整的捡了好几条,缠成团抱在怀里。她面前的大海离她远去了,海水在与人们挥手告别,它们要去对岸与那里的人约会。
她随着游客出了公园大门,想都没想就坐上了回车站的公交。
无意中车站成了她的落脚地。
还是那个粥铺,她拎着海带徘徊在门口,兜里的钱花去一半了,她看看手里的海带,觉得这一顿粥可以省下来。
好心的老板给她两个塑料袋,她欣喜若狂,拎着满满的两袋海带回到车站。
第二天她轻车熟路地来到老虎滩公园,摄影师遵守诺言,把相片准时给了她。
这是她此生第一张彩色相片,是在这种背景下拍的,她小心翼翼地捧着。
从相片里她看见了一个女孩,双眼失神,悲伤中带着恨,轻抿着嘴角,女孩注视着自己,她问女孩“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她把相片装回纸袋,放进上衣里侧的兜里,这张相片是她与大海的留念,是她来这里的留念,她要保存一辈子。
她最后看了眼大海,默默地说:“再见了,大海,我要回家了,谢谢你给了我力量,什么也不能阻挡我勇敢的活下去”。
她回到车站,她把兜里的全部财产都掏出来,一共九毛钱,这么多天她的胃里除了两碗粥就是一条海带,此刻她实在太饿了。
又来到那条街,她吃粥的那家没有粥了,她来到旁边那家,花一毛钱买了碗汤,老板看见她只喝汤就不解地介绍说:“馅饼八毛钱一个,一块五两个”。
她果真闻到馅饼在锅里煎出的香味,她算了一下,钱够一个馅饼了,但只够一个馅饼。
她来到锅旁老板给她夹了两个馅饼,巴掌大的馅饼冒着油放在她盘里,她鬼使神差地端回到座位,她没有说:“我只买一个”。
两个馅饼很快吃得渣都不剩,汤喝到一滴不剩。她该付钱,共一块六毛钱,可是她统共才九毛。
把那九毛攥在手心来到老板身边,她嗫嚅着说:“我只有九毛了,不够两馅饼”。
老板惊愕地抬起头,他看着眼前这个乡巴佬,瞬间搞清楚了她要吃霸王餐,把脸一沉,鄙夷地说:“挺大的丫头没钱吃什么饭”?
他说的声音好大,屋里几个食客都向这边看,老板说着站起身要来抓她的胳膊,她把九毛钱往桌上一拍,转身就跑,看见她的两兜海带,抓起来奔到门外。
老板不罢休,继续追她,她撒丫子狂奔,朝着火车站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