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铃声冷不丁地响起来,划破凌晨的宁静,外间屋的母亲激灵下醒了。
她很快清醒过来,但躺着没动。
铃声响足了,自己停下来的,母亲侧耳倾听儿子房间动静,那间屋鸦雀无声。
她决定不去叫他,不起来正好,外面那么黑,那么冷,就让他睡个好觉吧。
可就在她要迷糊时,里间屋门缝里射出一道灯光,是儿子,他起床了。
母亲坐了起来,披着棉袄,围着被子。在她的注视下,那屋门开了,她的儿子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
他的穿戴是特殊装备,身穿一件旧的军绿色大衣,脚穿一双家做大棉鞋,那是她特意给他做的,鞋底厚,鞋帮棉花厚,鞋里宽绰,他能穿厚袜子。
他的重点在头脸上,他戴着黑色的“一杆撸”,它是种特殊的帽子,套住头脸,眼睛处是两个椭圆小洞,只够露出眼睛。
嘴巴处一道缝,可以呼吸,可以说话。
这种帽子里面是人造毛的,很紧很长,下面罩住了脖子。
“一杆撸”是隆冬出摊人垂青的劳保,方便保暖。
再一个重点是手套,与普通手套的区别是,手指尖能露出来,这样用手方便。
她看着儿子像蒙面大盗似的走出来,心疼地叮嘱:“集上卖啥的都有,天亮时有那热乎豆浆喝一杯,啊”?
头套缝动了一下:“嗯”,他走到屋门口,也叮嘱母亲:“栓好门,再睡一会儿吧”。
他的脚步声在房外远去了,消失了。
母亲盯着窗外,她怎么能再睡着?
没放寒假时,儿子礼拜天出去赶集出摊,放了寒假就变成专职赶集出摊的人了。
方圆几个乡镇的集都是约定俗成的错开时间,按农历计算,有的一四七,有的二五八,有的三六九,这样赶集人只有缝“十”的日子才会歇一天。
而她的儿子放寒假以来,天天出摊。
亲眼目睹儿子如此辛苦,她心疼地劝:“我后悔说那句‘抓紧攒钱吧,娶媳妇儿光靠嘴啊’,你为娶媳妇儿真是拼了,是红梅要这要那了吗”?
他马上否认:“没有!她什么也没要!是我想攒点钱!你放心,我不累,起早怕啥?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母亲忍不住眼圈红了,她又开始自责:“都怪妈没能耐!家里没钱!换做父母双全人家,你就不必这么辛苦了,啥都是父母准备现成的,哎”!
他赶紧哄母亲:“看你说的!我都多大了?还样样让父母准备现成的?我要靠自己双手创造幸福!也要靠自己争取幸福!你放心吧,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幸福的”。
母亲想起他说过的这些话,更心疼儿子了,儿子真是个好孩子啊!
章红梅有眼光的话千万别错过他啊!
他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可是他起得也太早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表哥家,他家灯火通明,照着院子,他快步走进去,和表哥一起把装着大瓶小罐的香油的纸箱从屋里搬出来,码在毛驴车里。
表哥熟练地把鞍鞯套在毛驴脖子上,毛驴一天的负荷开始了,他们的工作也开始了。
表哥比他捂得还严实,牵着毛驴出了院门,上了大道,他一窜坐在了前辕板上,毛驴像是得到了命令,颠着跑起来。
布莱克紧走几步往车后板上一坐,毛驴车比较低,他把两腿交叉着,这样双脚勉强离地,村里没几家亮灯,黑咕隆咚的,他们出了村,往西北而去,他们赶的集是卧龙集,这最是熟门熟路了。
表哥在前头说:“最愿意赶卧龙集,离家才8里,沙塘子18里,八宝镇30里,到八宝镇时,毛驴全身都是汗,辛苦我的老伙计喽”。
表哥亲昵地叫他的毛驴“老伙计”,舍不得重打一下,那是他风雨同舟的战友啊!
毛驴匀速小跑着,黑黢黢中追赶过几辆毛驴车,那些也是赶集人,车上隐约盖着货物,这些勤劳的“鸟儿”们从四面八方聚来,都奔着卧龙而去。
毛驴车穿过国道后进了卧龙大街,虽然离市场还有二里路,但车辆密集起来。
多数是毛驴车,也有三轮车,还有零星的面包车。
各种车不约而同地排着长队,发动机声中混着毛驴蹄声,一首杂乱的交响曲拉开了序幕。
他们的方向是前边的住户密集的街里,摊主们在那里沿街摆摊,那就成了市场。
亮灯的地方越来越近,街道两边的店铺多数都打开了门,靠着坐地户的优势,店铺老板们把货物搬出来摆在门口。
大街上人影绰绰,都是各种摊主们在找各自的老地盘安营扎寨。
卖服装的开始上架挂衣服;
卖水果的把推车一横,车上盖着里外三层,像保护婴儿般保护着水果;
卖蔬菜的也如此。
为了区分蔬菜与水果,有摊主挂“幌子”,如果一层棉被上摆个鲜艳的假苹果,那么这摊是卖水果的;
如果摆了个青绿色的辣椒,那么这摊就是卖蔬菜的,可怜那个辣椒冻的皮都白了,它是个真辣椒。
卖鱼的分两种,冻得直挺挺的鱼往地上一堆;
还有养在铁池里的活鱼,鱼在里面不停地扑腾,铁池周围很快结层冰。
大家都不乐意挨卖活鱼的邻居,顾客都不乐意上前,怕摔倒。
每个人的地盘都是天长日久摸索占据的。
如果哪次来晚了,老地盘就易主啦,而再夺回来就难上加难。
表哥和布莱克的老地盘一直没换,那是市场中间位置,是他们比别人出摊都早换来的。
他们两边的邻居也不错,一个卖烟叶的,一个卖豆腐的。
表哥将毛驴赶到街边,他俩从车上抬下两个简易木架,这是布莱克以前给表哥琢磨出来的折叠架,他自己出摊了,就又做了一个。
两个折叠架并排一支,上面的平面就打开了,铺上一块干净的花布,把香油瓶按大小号摆起来。
两个人两个摊床,各卖各的。
毛驴车在他们身后,上面还有成箱的货,就如同他们的库房。
表哥把毛驴的鞍鞯松了松,在它面前放了一捧苞米粒,毛驴低头用早餐了。
而两个人却没有要吃饭的想法。
太阳还没出来,但天色亮了不少,市场几乎满员了,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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