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乾坤似海,昭昭日月如梭。1
雍州城姹紫千红,正拂小春风。雍州城后接“小天京”天济府城,前过玉屏关,沿关外长路直通西北,南来北往东去西回者皆会经过此地,加之有小天京依靠,故比他处繁荣昌盛,四衢八街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小三弦泠泠一挑,从酒楼里飘出的小调唱着《西阁》。酒楼里人声鼎沸,竟也压不下莺莺的唱调,反而衬得愈发软侬。酒楼东边打开八个小方桌,上头坐几个闲人。其中一人面带红光,笑着叹:“哎,你们听说了没有?仲春里科举,京都出了个人中龙,一举成名!各家打听此人来历,这一打听不要紧,好家伙,原是遗落在民间的龙珠子。”
另一人问:“你这是咋个意思?”
“自打靖国开设武举以来,朝中文武官暗地里都较着劲儿呢。每当仲春科举之时,双方考官都比着,看谁能揽住好苗子。不想今年出了个状元,一举拿下文武双冠,名震京城,连皇上都亲自下旨召此人入殿面圣。皇上问他是何许人,你猜怎么着?这人本就冠着皇姓——是宁平王爷的儿子。”
那人再叹:“乖乖,那这个不得先封个小侯爷?”
“封个屁!要说这也是条小龙呢,晓得在天子脚下龙盘虎卧的道理,他主动请离京都,到别处任职了。据说是封了地,具体到哪儿还不知道,估计是怕任职路上被人刺杀,所以才没泄出一点风声。”
“可这为啥子?京城那么个好地方,还有不留京的道理?”
“哎,你想想,现如今宁平王两个儿子都在朝中任要职,平王手头还握着兵权,清平王府在朝中的势力是盘根错节,犹如风雨都撼不动的大树。这要再来个侯爷,皇上肯定食不下咽,夜不能眠,生怕屁股底下的龙位坐不稳。这以后啊,可还不一定怎么着呢!这条小蛟龙文武双全,厉害是厉害,可也架不住朝堂上的那口大深渊。离京绝对算得上是明智之举。”
这头正感叹着,从酒楼外头进来两个官兵模样的人。在前的人膀大腰圆,面目方正,肩背银枪,走路都带着凌厉的风;后头跟进的人稍显瘦弱些,却长得相貌堂堂,一派的儒雅风流,兵袍将此人身材衬得十分颀长出挑。
挑算珠的掌柜抬眼一看,连忙拱手笑迎道:“呦,杨爷,您来了!今儿又要拿酒了?”
来者正是杨坤和何湛。杨坤从怀中掏出两锭白花花的银子,往柜前一扣,说:“今儿运一车回去。”
“呀,怎的?韩将军这是要犒劳军中的弟兄了?”掌柜的虽这样问着,却将银子稳稳地收下,眉开眼笑地说,“平日里可不见您们能这样喝酒的。”
“军中要比试,拿这个作赏。”
何湛补了句:“再给我装半斤海棠酥。”杨坤笑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好吃甜食,掌柜听后笑说:“两位爷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这打仗的生死情义真是不一般呐。”
杨坤和掌柜的说着话。何湛笑吟吟地半倚在柜前,听着台子上三弦琴挑得小软调,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柜面和着音节。杨坤瞧见,问道:“听一曲儿再回去?反正时辰还早。”
何湛摆手,一手作势扶着腰:“别。上次打得那几棍,现在还疼着呢。”
杨坤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何湛的肩膀:“韩将军就是那个脾气,晚一刻也不行。回头我再给你搽点药酒好了。”
掌柜的备好一车酒,请两人从后院推走。两人也不多耽搁,将一车酒推回营地。
春朝后,镇守玉屏关的韩将军韩广义需向朝中推选人才,晋升一波军士,加之近几年小战不断,虽不成什么大问题,但总归累人,军中上下多有疲态。韩广义下令举办一场比试,夺魁者便有机会成为韩广义推选之人,比试会后举行庆会,军中上下可饮酒作欢。
恩,负责运酒的就是他们两人。实际上,上头人只吩咐何湛来,杨坤怕他一人推不动,所以才会常来帮忙。
自他们来玉屏关投军起,已经快七年了。杨坤功夫好,侠肝义胆,在军中混出一片天地,又因履立战功,逐年升至七品翊麾校尉。
反观何湛,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不上进,冲锋的时候他躲在杨坤身后,撤退时又是第一个的,耗了这么多年还是个九品的忠翊郎,平日里被人呼来唤去的,总干些体力活。杨坤气得不行,生怕何湛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受委屈。
杨坤觉得何湛只是来错了地方,才会如此窝囊,他要是当个文官,肯定能成一番大事业。
酒车挺沉,推起来很费力。杨坤愈加苦恼,这要是让裴之一人来,回去不一定会累成什么样。杨坤愤然道:“这都是什么事!怎么全都让你做了?怎么不去差遣那些刚征进来的新兵去!摆明着欺负人啊!”
何湛吃力推着,笑叹着:“新来的怎么行?这要把酒栽到路上,军中上下可就喝不到一口了。”
杨坤说:“你就是太好说话,你不去他们还能拿你怎么着?本来也轮不到你头上。大不了闹到韩将军那里去,让他给评评理!”
何湛也不想干这些苦力活,只是军中太闷,这种往外跑的活儿,他巴不得全给他,只要能每月出来听个小曲儿,他就知足了。
不过这的确是有点累人,前几年他就想避着风头,不敢露芒。现在算算,宁晋也应该能成事了,看来是时候往上爬一爬才行。总不能太狼狈得见着宁晋,不然怎么让主公看中,留在麾下呢?
何湛正想着宁晋,杨坤却停了下来,停下的地方正是驿馆门口。杨坤说:“还不给你侄儿寄封信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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