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句话他听了一遍遍听,听了一整年,每天一遍,直到第四百零一次,对面突然接通了。江汀的心跳还没来得及加快,就被一盆冷水浇灭了热情——手机号主人不是贺川,换成了一个声音很好听的女孩子。对方温柔地说“你打错了”,江汀便道着歉挂了。
于是,他连最后的执念也没留下分毫。
江汀最终去到北京上大学,在贺川生活过的城市读书,走在秋天很美的知春路上拍下落叶。拍摄角度跟贺川发给他的别无二致,拍得多了他也会觉得自己神经病,打这种毫无意义的卡。
把江汀从偏执和郁闷中拉出来的是一部毕业舞剧,在那里他终于遇见了职业上的贵人。他在台上饰演一只因爱生忧怖又因爱获新生的猫,凭借优异的形体语言进入了柳青珑所在的舞团。江汀没敢告诉她,自己是她很多年的粉丝,更没敢说自己是因为她送的信才重新振作起来,只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她台上的主角之一。
然而,舞团里卧虎藏龙,在这,从小被夸“天才”的江汀根本不足一提,因为人人皆有奇高天赋,江汀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那点不服输的韧劲。他加倍练习,比艺考更刻苦,自律到连餐饮克数都要把控。
不管训练再累、转场城市再多,他也没有换号码,更不敢关手机,生怕错过某个跨洋电话。
可惜他来到北京一千五百零三天,没有一个电话是来自美国。
有一次,江汀过生日,在父母亲朋的簇拥下吹灭了定制的蛋糕。但他总是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看向窗外,在院子里看到一个幻影,身型很像贺川。可再去看时,人又不见了。
江汀便认为原来上天也有心,派出幻象,一闪而过,倒也算是还不错的生日礼物。
失望时间久了,最初的担忧、震惊也渐渐变成不解,甚至是气愤,到后来只剩下心痛。江汀真的不明白,就算是少不更事口无遮拦说了几句刺人的话,也不至于罚自己做比四年还要久的陌生人——贺川之所以舍得这样,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不爱自己罢了。
江汀忍不住把自己活成了贺川的样子。他开始爱上喝不加糖的冰水,听鼓点很重的纯音乐,想住靠海的大房子,收集海贝做的风铃——因为贺川的童年没有得到过它们。贺家躲在离海最远的镇上,贝壳和收音机都被摔成了残次品。江汀则幸运得多,拥有更有趣的、可供喜欢的选择,最终还是选择爱上跟贺川一样的事情。
他还捡了很多的海贝做成风铃,买回摇滚乐队的歌分给后来舞团的同事们一起听,甚至在工作后选新房楼盘时都会不假思索地买了很靠近海的公寓。
他知道没有人规定给出去的感情一定要有回馈,不爱就不爱了,人总要有自己的生活。他照旧过得很好,也很喜欢舞蹈和工作,只是会在某个和童年相似的午后开始想念,幻想要是生日时看到的幻影真的贺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