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春已去看着又新春

朝黄土背朝天，有气无力的“兢兢业业”

    一次因为任务紧急三天三夜没合眼。我这人工作越忙便越睡不着觉。半夜，三、四、五、的往上加，吃了八片安眠药。忽然一个念头，不知道天亮后能不能醒回来。结果紧张得一夜没合眼。七十多年来唯一一次亲身体验到死前的心理状态。

    我的原则是不偷懒也不逞能，马不停蹄的干。讨论任务中没有把握时从不“意气风发”的表态。因为不爱言语赶不上时代脉搏。领导喜欢任务一来，大家热火朝天，一张张大红纸表示“坚决完成任务”一次，领导批评我说，你表个态有什么要紧？

    不，我和驴一样的不爱吭声，默默地拉磨。所以便既没有大风大光、大喜大乐，也没有大坎大坷、大苦大悲。“大跃进”年代许多人表示要创作多少个剧本。我不是搞文字的，没那种意气风发。有人批评我：人家木工也能，你是大学生还不能写？

    领导不喜欢实实在在而喜欢舞台上的“战士”任务一来跑步上，立正、报告：“坚决完成任务！”然后跑步下。我缺乏这样的素质，宁愿无悔无誉、无功无过、无荣无辱、生活平淡。

    退休后没有压力，轻松度晚年，竟连头痛脑热也极少了。顺便插一句，不知道有没有人怀疑我当年那般病病歪歪可怜兮兮是装病。我心安理得，不怕人家怀疑。按说早该去阎王爷处报到，我没，也许是忽生怜悯心，提笔在生死簿上加了许多年。说明一下，我并没有行贿，是看我一向安分守己而已。

    大概命该不顺，96年让自行车猛撞一下，躺了好长时间。那年我拐着腿去参加同学40周年聚会，在大楼前见面那一刹那，其惨相竟让你泪水潸潸。

    没料到坏事转化成了好事。63岁老汉从头越，从跑几十米开始，几年后竟有了收益。过去赶电车也喘气，后来75分钟跑一万米竟不喘气了。

    三十年前在挑土时扭伤过腰，那是一次大劫难。我这人从来不“充英雄”一女同事偏要把我的两只土箕子装得满满实实。我每次都当她的面撒去些。

    也许她以为我是有意偷懒，于是我行我素，她则“寸土不让”每次都装得满满实实，逼我“充英雄”眼看要下班了，我想试试。肩膀顶住扁担“嚯”地站了起来。这一“英雄”可苦了二十六年，几乎年年有不少时日躺在床上。“堪悲”！

    怪我自己不爱吭声，对那人说明一声，人家也许便不好意思逼我逞能。不料自行车又撞我一次，雪上加霜。结果像是一只腿长一只腿短，朋友逗趣说，找皮鞋匠把一只鞋子垫高些。

    嬉笑中我硬着头皮锻炼，清早趁没人时像拐子逃兵，一脚高一脚低的跑，渐渐地，不仅走路不太拐，腰病也不太发了，竟比大小活络丸、伤濕膏、祛风酒还见效。撞我的女孩客观上竟是帮了我！

    当然，我不感激撞伤我的人。那是个女孩，我被撞后她扑在地下不起来。待一位路人来搀扶我时，竟趁机一溜烟溜之大吉。边上有人说我不该放她跑，我想“得饶人时且饶人”

    同样也不记恨给我添土的朋友，人家自己虎背熊腰，体会不到我的困难，我常常望“腰”兴叹而已。

    庆幸这七十余年，于是想起了那诗句：“莫愁春已过，看着又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