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装的是一条长细的竹条,家法这东西,他挨过一次,也做好了挨第二次的准备。
“我认。”他挺直了背,然后自己脱去了外套,跪了下来。
从进这个家门,到现在,他一声爸都还没叫。齐父看着手里的竹条有些走神:“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齐修远从小就很懂事,没怎么犯错,或者很少时候惹了祸也被齐怀远担下来了,是以几年前那次,还是他一次受家法。齐父还记得他一脸倔强说自己没错时眼底那股叫人看得心寒的光,现在再看,却只剩下一脸平静了。
“我没错。”齐修远还是这么说,语气也很平静,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几年不见,少年身上的棱角看似被生活磨平,其实骨子里还是那个一身逆骨的齐修远。说逆骨也不对,但齐父当年是这么觉得的,他觉得男人和男人搅在一起已经很离经叛道了,更别说那个人是谢流风。
暴怒,愤懑,太多的情绪,那晚他真的是有过这辈子都不认这个儿子的念头的。
齐父把竹条又放了回去,眼里晦涩不明:“既然学了医,就好好当你的医生,跑去给人当手替?和一个十八线小明星纠缠不清?”
“你也真是出息。”他顿了顿,语气有些冷:“你哥都说了,你是为了路漫求到他头上来的。他就这么好,值得你反了自己的原则去求你哥?”
他又有些讽刺的道,“如果在位置上的人是我,你是不是也会为了他求到我这里来?”
“会。”齐修远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给出了答案。
那时候的路漫几乎可以说是进退维谷,齐修远做不到袖手旁观,只怪自己不能把人护好些,所以哪怕要他来求齐父,他也会的,原则抵不过鲜明的一个人,在那种时候,他哪里顾得上思考这步棋有多糟糕,就算知道大局会因为这一步变得处处破绽,那他也是落子无悔,再重来多少次,他也还是会这样下的。
“荒唐!”齐父说得有些激动了,就猛烈的咳嗽了两声,“你还嫌丢的人不够多吗!”
齐修远看了他一眼,微微动了动嘴角,很讽刺的弧度:“我当医生你觉得我丢人,我和路漫在一起,你也觉得我丢人。”
“那真的是对不起了,这么多年,给你丢人了。”
齐父有些用力的做了个深呼吸,良久的沉默后,他的气息平稳了下来:“你大概不知道。”
他稍微缓和了下语气,“我有一个老朋友,前年年初在你们医院动了个手术,是院长主的刀,你那时候还跟在你老师身边实习,他给我打电话说,实习的医生长得很像年轻时候的我。我和他很多年没见了,原本来很惊奇他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后来我去探病,见过你一面。”
“你在走廊的病床给病人换药,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但我就是认出来了。”
齐修远脸色也些复杂,他动了动嘴唇,齐父又突然道:“那时候我在想,其实做医生也没什么不好的。”
“救死扶伤,总比我每天囿于算计来得好。”
他又沉默了下来,神色复杂的闭了闭眼:“不丢人。”
他重复:“你当医生,没给我丢人。”
“爸……”齐修远眼底划过了一抹惊讶,更多复杂的情绪又从心头压过,他紧握着拳的手倏然松开来,却只叫这一声就没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