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值得逛的地方,城内城郊,多得数不过来,就是值得逛而又能逛的地方,也不在少数。
所谓值得逛而又能逛,是指平民能去的地方,当然像一些内廷禁地,甚至于一些西郊名园亦不包括在内。
方豪带着云素素信步徜徉,安详悠闲。
云素素尽管心里急,尽管心里有很多疑问,此时此刻却是不便动问,事实上也根本没有她插嘴动问的余地。
因为方豪一路上指指点点,谈笑风生,谈的、说的不是名胜古迹来历,就是些掌故趣闻。
云素素虽然没有插嘴动问,但是一路静聆之余,确也增长了不少见闻,对于方豪胸罗之渊博又多了一层认识。
北京城里,值得逛而又能逛的地方,首推百技诸艺杂陈、龙蛇混处的天桥。
但是方豪没有带云素素逛天桥,随便逛了几个不值得逛的地方之后,却带云素素到了“文丞相祠”
文丞相祠在府学胡同。
远在安定门大街东头有“育贤坊大牌楼”胡同东口有“忠烈祠”的匾额,入小门有“文丞相祠”额,这个地方就是明代的柴市,也就是文天祥殉国授命的地方。
云素素疑惑而错愕地看了方豪一眼。
方豪眉宇间一片肃穆色:“‘南宋状元宰相,两江孝子忠臣’,我认为这座‘文丞相祠’,是我辈到京里来,头一个应该参拜的地方。”
云素素释然了,立即热血上涌,娇靥上也是一片肃穆崇敬之色,跟着方豪进了祠堂。
任何人进祠堂的头一眼,不是看这座文闹有历代名人联诗的东西壁,也不是看那书于屏风之上,笔势飞舞潇洒明快兼而有之的正气歌,而是投向神座前上刻“衣带赞”的遗像碑。
自然,云素素也不例外。
但是当她头一眼投向遗像碑的时候,她的目光立即被遗像碑前的一件白色物体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白色布袋。
那赫然竟是王家客栈里,那位周掌柜交给蓝衫人的那个白色小布袋。
这个小布袋怎么会到了这儿?
云素素一怔之后,心中刚犯狐疑。
方豪走过去先拜遗像碑,然后伸手拿起那个白色小布袋,扯开绳扎的口,往外一倒,从里头倒出来的,竟是只制作精巧、镶金镂花的鼻烟壶。
云素素脱口道:“怎么会是”
话没说完,方豪已经扭开盖子,把一壶鼻烟,倒在了左掌之上“忽”地一吹,鼻烟飞散,烟雾一片,左掌心只剩下一颗小如绿豆的腊丸。
云素素看得一怔。
方豪已-碎了腊丸,碎蜡落地,两指中-着的,是个小纸卷。
轻轻的捻开纸卷,那是一张几寸长宽的小纸条儿。
方豪一双炯炯目光落在那张小纸条儿上,只一眼,脸上闪过异彩,眉宇间飞掠懔人煞-,顺手把小纸条儿递给了云素素。
云素素接过来看。
只见小纸条儿画的全是密密麻麻蚂蚁般大小的符号,一个也认不出那是什么来,她讶然抬眼道:“这是”
方豪冷然道:“这张纸条上写的是所有到京里来的义军首领的住地。”
云素素心中一震:“你是说那七个人是”
“应该是义军中人,但却是义军里罪该万死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内奸?”
“我想不出还能叫他们什么别的!”
云素素脸色大变道:“这么说,在客栈里跟那个周掌柜碰面的蓝衫人是”
“如假包换的大内密探。”
霎时间,云素素出了一身的冷汗道:“这要是落进了他们的手里方豪,这是谁放在这儿的?你怎么会”
只听方豪的话声带着慑人的威严道:“出来见见云三姑娘。”
方豪话落,微风飒然,从那上写“正气歌”全文的屏风后闪出来一个人,恭恭敬敬的在方豪面前躬了身说道:“少主人。”
那是个跟方豪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穿一身要饭的破衣裳,脸上还抹着东一片、西一块的黑炭。
但是,破衣裳无碍他的挺拔,脸上的黑炭也掩不住那股透露于外,能令人机伶冷颤的冷肃煞气,还有那种超人一等的机灵敏锐。
云素素怔住了,凭她的一身所学,这年轻人藏身于那方屏风后,近在咫尺,她居然毫无所觉的,此人的修为,可想而知。
只听方豪道:“见过云三姑娘。”
“是。”年轻人恭应一声,转向云素素恭谨躬身:“云三姑娘。”
云素素忙定神答礼:“不敢当。”
方豪道:“他们六个呢?”
年轻人道:“正在执行少主人交付的任务。”
“你是什么时候把东西截下的?”
“就在王家客栈那条街的拐角处。”
“云二姑娘什么时候到的?”
“早少主人一天进的城。”
“如今呢?”
“一进城就被接进了贝勒府。”
听见提到了二姐,又知道二姐已经被玉琪接进了贝勒府,素素心里有种异样的感受,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受,只知道想弹泪,但她终于强自忍住。
方豪一摆手道:“去吧,依计行事,随时听候新的令谕。”
恭应声中,年轻人一躬身,飞闪隐入祠后不见。
云素素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是方豪似乎看透了她。
那双炯炯有神,带着冷肃威严的目光,一变而为无限温柔道:“素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不过施施”
云素素突然截口道:“方豪,他是不是你所说方家选拔训练的七个高手里的一个。”
方豪微一怔,旋即点头:“是的。”
显然,这时候云素素不愿提二姐,也是一提起来除了徒乱人意之外,又能如何?
方豪自然明白素素的感受,素素既不愿提,他也立即就此打住。
表面上是不提,但是两个人心里的感受是一样的,因为施施、素素虽是一母同胞亲姐妹,而方豪跟云家,跟云家姐妹之间,也已经有了牢不可分的深厚情感,那种等于是一家人的情感。
只听素素道:“那就难怪有这么高的修为了”
方豪道:“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既然这趟京师之行是非来不可,对手偏又是玉琪,我不能不尽心尽力增加自己的胜算,事实上,这种工作早就在连云方家暗中进行了,因为我们方家都知道,我跟玉琪之间,会有这么无可避免一天的来临。”
素素道:“但是此时此地,我还是觉得不够。”
方豪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神色道:“我详细的算过,我跟玉琪之间的生死搏斗,胜负是五五之比,他没办法再增加一分,我也是同心而无力,彼此各占一半,剩下的,就是取决于从现在起,到决斗那一刻这段时间的种种因素变化了,时、地、人、事,不论那一种的些微变化,都能决定某一个的胜负生死,最后的一分,那就要看天意了。”
听方豪这么一说,素素似乎也不愿再谈下去,人都是这样,在无能为力的时候,都会尽量逃避,直到无可逃避的时候,有的毫不反抗,任凭命运的宰割,有的则回身迎上,孤注一掷,全力一拚,勇者跟懦弱的人的分别,也就在这儿。
素素沉默了一下,忽然道:“既然你的各种计划都是谋定而后动,都是早经安排好的,你是不是疏忽了一点?”
“那一点?”
“这个小白布袋。”
方豪微笑着道:“素素,你又怎么知道,那个大内密探的怀里,不是还揣着一个小的布袋回去邀功去了?”
素素一怔道:“你也早先仿造了这么一个鼻烟壶,装上了同样的鼻烟”
方豪道:“人毕竟是人,不是神仙,无法预知太多的事,不过,那个大内密探还没有打开小白布袋,还不能确认他知道布袋里装的是什么,是不是?”
素素又一怔:“要万一是他们事先约好的呢?”
“这就要赌双方的运气了,不过不管赌输赌赢,对咱们这一方来说,都是无害的,你说是不是?”
的确是,素素不能不同意这一点,旋即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她道:“那么,你既然已经知道那七个人是内奸了,想必也打算好怎么对付了。”
方豪的眉宇间,立即又腾起了一片冷肃之气道:“你说对了,对敌人,我或许会留一分清,对这些内奸,我是半分情也不会留的,因为敌人本就是敌人,而内奸则是弃宗忘租,丧心病狂,罪无可恕。”
口口口口口口
方豪的安排严密而周详,而且是言出必行。
就在他跟素素在文丞相闹里说话的时候,又一个蓝衫人进入了王家客栈,调走了那皮货商周掌柜的七个人。
蓝衫人把周掌柜等七个带进了东城根儿一片密树林里,周掌柜等七个刚觉出不对,六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从四面扑出,加上带路的蓝衫人,七个人,七把软剑,对付七个皮货商,迅雷不及掩耳,手法干净俐落,只见寒光闪了两闪,连哼声都没有听见一声,七个皮货商已然血溅尸横躺在地下。
致命伤跟死状,七个人都一样,都是喉头破个鸡蛋大小的洞,喉管被切断,鲜血从七个人的喉头破洞中涌出,霎时染红了密林中的草地。
而那七个人,无声无息的隐入林深处消失了,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等到方豪跟素素回到了客栈。
王家客栈一切如常,也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一样。
本来就是,客栈本就是个客人进进出出的地方,来的客人来了,走的客人走了,本就是这么回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坐在厅堂里,素素把里外发生的事,告诉了爹娘跟焦大叔。
云振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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