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了等待,他了解了时机。
但在必要的时候,比如他的对手在进行无谓的犹豫的时候,他一定要宣扬自己的想法,努力促成自己的目的。他把事情想得很明白,虽然交易情况的泄露说到底是件坏事,但却也把希恩等人推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马尔蒂尼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打算,不会再对他们有任何美好的期许。现在,摆在希恩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他或者放弃在芝加哥的所有地盘,然后逃到密歇根沿岸的其他城市里去,重新开始从无到有的打拼。他或者接受巴罗内的好意,和这些马尔蒂尼的敌人们联手,一如既往的享受优待和利益。
形势危险而又充满魔力。因为实际上,在希恩的立场上,还存在着第三种选择。他可以干掉泽维尔,把从前所给出的一切承诺当作笑柄,然后以此向马尔蒂尼显示忠诚,或者干脆远走高飞,不复再见芝加哥的一寸土地。他已接近一无所有了,他的权势,他的金钱,他的一切附庸,都将离他而去。在这种时候,他有理由作出任何的事情,或许上帝还会宽恕他的行径。
当然,泽维尔本人,实际上对此再清楚不过。因为说到底,他也是这样的人物,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正因为是这样的人物,他不害怕那些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的噩运,也不害怕那些令人敬畏的仇敌。他是一个亡命徒,一个“西西里人”,不用考虑太多风险,因为他的生活里处处需要赌上性命。
而且泽维尔相信,因为一些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因,他不认为希恩会加害于他,甚至不认为那些毒贩会拒绝他的提议。希恩应当清楚他的个性,清楚他们之间那点无可奈何的相似,因此不会对这位小少爷妄加挑衅。他应当明白西西里人的复仇,如果不明白,泽维尔可以立即用行动说明其中的含义。他们是被暴力约束了的野蛮人,然而相当可笑的,却比大多数的文明人都要信守约定。
这位小少爷推断,希恩不是对生意本身有所不满,他只是想获得更多的利益,并且担心遭到马尔蒂尼的非议。但这就够了,这件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泽维尔打算去和希恩见上一面,告诉他巴罗内的愿望,告诉他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可以考虑的问题。
尽管朱塞佩告诫他不要威胁别人,毕竟如果威胁的内容不能切实履行,别人就会轻看他的言语。可泽维尔非常明白,他有果决的意志,也有相应的能力。他经历过战争,知道所谓代价是一种怎样的东西。他也爱好和平,可没有人能够妄图愚弄他而不遭受任何残酷的事情。他也懂得屈服,可在他低下脑袋以前,他一定会做好报复的决心。
他是一位黑手党先生,不是什么善良的圣人,也不是什么低俗的恶棍。
朱塞佩在睡梦里,听见了那位小少爷的声音。他因为昨晚那件相当愚蠢,相当鬼迷心窍的事情而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但好在,泽维尔大概还没有厌倦他,还会为了一个穿女装的三十六岁大叔心动不已。朱塞佩对此觉得有些可笑,并暗自诋毁那位小少爷是个下流无耻的变态。内衣是他从前因为一些不堪回首的事情而买来的,不料时至今日,依然有些许奇妙的用武之地。
那位小少爷似乎是接受了他的邀请,并有些鲁莽的,不知满足的回应着他的期许。他对他甜蜜的施暴,无止尽的亲吻,甚至让那位顾问先生在无上快乐里产生了一种被爱的错觉。尽管只是错觉,却也使他恍惚落泪,使他暗自心惊。
朱塞佩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自嘲的笑了起来。他觉得男人真是一种很好懂的生物,起码在床上是一种很好懂的生物。只要给他们一点甜头,一点微不足道的甜头,就足够使他们神魂颠倒,无法冷静的判断事物。
而朱塞佩本人也是这种奇妙缺点的拥有者,他沉迷在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里,并竭尽全力的希望从现实中找到符合理想的投影。他愿意相信泽维尔是爱他的,尽管他十分清楚,那只是一个可悲的愿景。但他却不愿放弃这种念头,并可以借由每一次拥抱,每一次似是而非的调情,来加深这种全然无望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