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问先生露出了一个见了鬼似的表情。他维持着那个表情,然后沉默了一下,忽然情不自禁的飙起了意大利语。那语气,似乎是在用各种泽维尔所知道或不知道的粗口,来赞美那位小少爷的善行。
然而,对于这位顾问先生那罕见的赞美,泽维尔却感到相当烦躁。因为他几乎听不懂那些带有褒义的词组,只能听见诸如“混球”和“我他妈”之类的用语。这世上,恐怕再没有比这更令人糟心的赞许。于是,他只好扯着朱塞佩的领带,然后咬上了那片仍在喋喋不休的嘴唇,人为的终结了这种赞许。
朱塞佩的心情很好,愿意陪他搞些毫无营养的名堂,甚至久违的愿意倒在床上随他摆弄。而这种心甘情愿的代价,就是泽维尔现在脖子上,那用立领衬衫也遮不住的吻痕。朱塞佩通常不会疯狂到这种地步,但他那天似乎是被逼到了极端,撕破了脸皮,险些陷入某种毫无理智的胡闹。
泽维尔略微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并挥手打断了这种念头,他害怕自己会当场弄出一些难堪的笑话。好在,埃尔文·特纳,那个穷酸的美国佬议员,扭扭捏捏的凑到他面前,从而彻底消除了朱塞佩那副放荡情态对他的影响。
“先……先生,请问你有看见朱塞佩,那位巴罗内的顾问吗?”
埃尔文这样说着,并深深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后悔。他不愿和那些站在中央的名流们搭话,只好跑到角落里询问朱塞佩的下落。可是,如果他知道那站角落里的,是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去跟那位面目严肃的法官交流。埃尔文非常想要逃跑,可是泽维尔已经看见他了,并且那双大型猛兽般的目光像楔子似的,把他死死的钉在了原地。
泽维尔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位相当胆怯的中年人。埃尔文穿着一套并不那么合体的燕尾服,甚至看起来有些陈旧。他的皮鞋也不是特制的,而是平常穿着的,最普通的那种。泽维尔看到这副极力想要融入上流社会的装扮,忽然觉得埃尔文有点眼熟,却弄不清楚,究竟和他是在哪里见过。但这些又都不是那么的重要,因为那位小少爷不可避免的,十分反感别人打听朱塞佩的事情。
尽管这个问题并不过分,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是再合理不过的。
“朱塞佩,他去和那些老头子们打招呼了。”泽维尔说,又抬起眼睛看向埃尔文的脸孔,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是那些议员们的跟班?”
埃尔文听了他的话,感到有些窘迫,因为事实上,他只是一个连跟班都不配做的渺小新人。而他此时此刻,在这种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环境里艰苦奋战,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个机会,一个被人使唤的可能。埃尔文虽然不知道泽维尔的身份,但他依旧记得先前在褐石大楼里,朱塞佩对他的,好声好气的劝解。
埃尔文从心底里,感激着朱塞佩的好意,甚至像崇拜天主那样崇拜着他。因此,面对泽维尔,这个连那位顾问先生都要客气对待的人物,他对自己的名字有些羞于启齿。但他却又必须回答泽维尔的问题,这让他看起来显得更加犹犹豫豫,
“埃尔文,埃尔文·特纳,这是我的名字……我之前曾乞求过朱塞佩先生,希望借用他的关系,帮助我在芝加哥的议会里生存下去。”
那位小少爷忽然明白了,原来眼前站着的,就是朱塞佩今晚大费周章的原因。他心里有些可悲的嫉妒,发现朱塞佩,那位顾问先生,似乎从没对自己有过如此的关照。而且,他想起来了,这个胆子只有针眼大的人,不就是先前在褐石大楼底下,莫名其妙冲上来的那个?
“哦,那他真是好心。”
泽维尔随口敷衍着,很想弄明白朱塞佩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决定要帮助这么个胆小如鼠的东西。可是埃尔文,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泽维尔那语气中的,附合的成分。他以为那位小少爷,也受到过朱塞佩好心好意的施舍,于是情不自禁又滔滔不绝的列举了朱塞佩的优点。
“这个可怜人,马上就要心甘情愿的,为朱塞佩工作至死了。”
泽维尔有些悲哀的想着,认为埃尔文一定是受了那位顾问先生的欺骗,才会从朱塞佩那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中年大叔身上,找到如此多可以详细佐证的好处。与此同时,他觉得埃尔文根本不值得朱塞佩的帮助,他太蠢了,蠢到会轻易相信那位顾问先生的说辞,相信天下竟然有不计报酬的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