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牢看锁,做证的妇人也未被遣退,或趴或跪地在堂中等待。
没有了热闹可瞧,也不知道差役们何时回来,还有诸事要做的百姓们陆续有人离开。
阿香拉着岁禾,找到一处阴凉不见阳光的地方静候。
她脸上的神情仍旧兴奋,百看不厌地直勾勾盯着岁禾。
岁禾知道她想说想问些什么,却没有开口解释,不动声色地将身上的黑色罩袍、兜帽裹得更紧了一些,只露出一双眼睛。
借着眼前狭窄的小缝,岁禾沉默地望向越来越明亮的天空,以及已经蹦上墙顶就要大放光热的日头,有些忐忑又有些贪婪地感受着久违的新鲜空气,和渐渐打在自己身上的“炽烈”阳光。
……
……
半个时辰后。
令史验完赵德的尸体,又重新将左二郎的周身都查验过一遍,才见高也黄三儿和其余几个衙役们回来。
请出知府郝明堂,不等令史开口,高也便迫不及待禀报说:“大人,曹府的后门,似乎新漆过不久,还散有浓厚的桐油味!且其下尺余之处,有三处十分明显的异痕!
虽然都再被漆图过,但稍微留心些,还是很容易就能发现。”
郝明堂身体坐直,兴趣颇浓,“怎个异样法儿?详细说来!”
“是!”高也抱拳急应,后一边讲述先行的发现,一边同知府比划:
“最上一道,深重纹细,方寸余,当是硬物抵触所致;
后一处,深浅不均,呈片状,方一尺上下,有密孔残留,像是被……被……”
高也抓耳挠腮拧着眉毛想,憋了许久也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片触痕。
同去过曹府的黄三儿适时小声猜问:“头儿,你说会不会,是被衣服压拭的痕迹?!最高的那处,或许,是人的脑袋靠在上面留下的印子……”
似被一语点醒,高也感激地拍了拍黄三儿的肩膀,后顺着他的思路,继续同知府禀明。
“而另一道,则很明确,是被利物刮擦所致……”
说话的同时,高也目光落向了仍旧趴在地上的何燕,眼中的厌恶愈加深刻。
令史闻言,神情不由一凛,赶紧接过话头问道:“高捕头,你说的,可是黑色的油漆?”
满堂的人,皆不解令史话中何意,高也更是一头雾水,“你并未同去,怎会知晓……”
看出高也的惊疑,令史顿时明白过来。
他定定神色,看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犹豫几息后,昂首前行几步,谨而避重地同郝明堂说道:“大人,卑职在死者赵德的中指缝中,也发现了黑色桐油!”
而何燕,一听提及门漆,以及那些无论她怎么涂刷,都掩盖不了的痕迹,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颤抖呻吟起来。
旁人或许会以为她是因为被杖责的疼痛加剧,所以反应强烈,但她自己很清楚,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害怕,
不只她,堂外的岁禾、阿香,也很清楚。
听完几人的说明,原本觉得自己已经明了了案件详情始末的郝明堂,骤然陷入沉默。
他来来回回打量堂内活着、死了的人,好几次张口,却都没能说出话来。
那张肥胖宽厚的脸上,密布阴云。
托腮思索良久,似有所悟的他突然起身,提着官袍走到堂下赵德的尸体旁边,细看几眼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问近旁的令史:
“你先前,为何不禀明,这赵德因何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