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满脸笑容。他是个瘦矮个子,一头浓密而髯曲的浅黄头发,面孔活象老鹰。他嗓音低沉,简直是个男低音。“可不是,亨利太太,我把十分之一的心血都花在这上面了,但是我不在乎,哈里是个狠心的代理人。说说看,中尉,你对第二战场有什么看法?”
“对不起,我弄不明白,”拜伦一边说,一边吃着他那盘堆得满满的菜肴“眼前就有着四、五个战场,是不是?”
“啊,军人本色,说话讲究绝对准确!”斯普雷雷根点点头,精明地扫视了拜伦一眼,把勋标和海豚领章都看清楚了。“‘要求立即在法国开辟对德国的第二战场委员会’,这样说就更正确了,我想。人家都懂得我们的这个意思。你是赞成的,是吗?”
“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办得到。”
“嗯,为此大叫大嚷的军事权威还不知道有多少呐。”
“要说军事权威嘛,可得要盟国的参谋长们才能算数。”
“一点不错,”斯普雷雷根说,口气就象对一个聪明的学童说话“参谋长们可不敢顶撞他们的政治首脑。经济和政治的动机可能造成愚蠢的军事决策,中尉。你们打仗的人就得付出代价。反动派想让希特勒先把苏联毁灭掉,然后再去收拾希特勒。反动派的呼声是强大的,可是人民的呼声更强大。象今天这样的群众大会,意义非常重大,道理就在这里。”
拜伦摇摇头,委婉地说:“我觉得那未必能动摇战略的决策。干嘛不举行一次声援欧洲犹太人的大会呢?如此盛大的宣传活动倒可能会使他们得到一点实在的好处。”
罗达朝她的儿子眨眨眼。听见了“犹太人”这个词,斯普雷雷根两眼顿时透出阴郁的神色,绷紧了嘴,一面挺直身子坐着,一面把刀叉放下,摊在一片热火腿上。“如果你是认真的话——”
“我是非常认真的。”
斯普雷雷根说得很快,象连珠炮一般。“说真的,对于那边发生的事情成不十分清楚,我的朋友,我认为我们这儿也不见得有谁真正知道,但是要结束那一切苦难,唯一的道路便是立即有一个第二战场打垮希特勒。”
“我明白,”拜伦说。
“对不起。很高兴和你结识,”斯普雷雷根对罗达说罢,便走开了,连吃的东酉都没拿走。
梅德琳立即过来,冲着拜伦皱紧眉头“瞧你,勃拉尼,我们去开大会的路上就让你在旅馆门前下车得了。”
“怎么回事!”罗达说。“那是为了什么?”
“他对莱尼。斯普雷雷根说了反犹太人的话。”
罗达惊奇得眨巴眼睛。“什么?原来如此,那人是个傻瓜蛋,他只不过说句——”
“别提了,妈,”拜伦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好莱坞圆形露天会场的大门口高高悬起一条大闭幅,黄底红字:美国人不会来得太晚汽车象流水一般朝里面开,步行的人群从左近的街道向会场汇集。但是,进口处虽然显得人头挤挤,偌大一个圆形会场里边,听众们却只是稀疏地凑集在一层层包厢的下方靠近舞台的两侧。后座升高处,西斜的阳光把一排排空座位照得通红。舞台前端披上了三面大旗——英国国旗、星条旗和黄色斧头镰刀的红旗——上空是用剪切的字母组成的一个拱顶立即开辟第二战场罗达走进包厢挨里斯特。塔茨伯利身穿一套泡泡纱衣服,一只眼睛戴着眼罩,好不容易从座位上站起来吻她。帕米拉用笑脸迎人,然而两眼浮肿,脸色憔悴,不施脂粉,简直有点蓬头垢面;罗达心想,这姑娘看起来象是连死活都不在乎了。梅德琳急匆匆冲进包厢。后台闹得可热闹了!两位明星退出了这场演出,还有一位得了咽喉炎,忙乱中重新安排节目,把塔茨伯利的讲话排在大会结束之前最后一个,在团体演唱的后面。行不行?塔茨伯利表示同意,只是说了一句他的讲话调子不会中听。
“懊,准会,准会。你有权威,”梅德琳说。“抱歉,我们聚集的听众不够多。门票收费是个错误。”她急急忙忙走了。
拼凑起来的腻人的节目,部分是唱歌和舞蹈,有两架钢琴伴奏,部分是演讲,还有带点矫揉造作的滑稽戏。当晚的精彩节目是一支歌曲,反动派的拉格调,演员们都装扮成大腹便便的富翁,头戴高顶礼帽,身穿燕尾礼服,雪白背心的肚皮上都有美元符号,蹦过来,跳过去,口口声声同情苏联,同时又找出各种可笑的理由拒不派遣军事支援。所谓团体演唱就是有许多角色从这个圆形剧场的四面八方发出呼声——一个钢铁工人、一个农场工人、一个教员、一个护士、一个黑人等等——人人都要求立即开辟第二战场;在这些单人的发言中间穿插着全体听众庄严地齐声朗读从油印纸上摘录下来的一些语句,有佩利克里士、莎士比亚、林肯、布克。华盛顿、汤姆。潘恩、列宁、斯大林以及卡尔。桑德伯格,同时还有乐队轻声演奏共和国战歌。高潮是狂热地一字一顿的群众呼号,在小号的伴奏下,以一次比一次加强的力度重复:开辟第二战场快!快!快!
这个节目在热烈的鼓掌欢呼声中结束。
利奥那德。斯普雷雷根作了介绍,塔茨伯利一瘸一拐走上台去,会场起立欢呼。“大家一定都还记得,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二日,”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这空着一半座位的庞大的圆形广场上回响,此时黄昏已临,月色惨淡“纳粹德国侵犯苏联。
“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三日,伦敦观察家刊登的我的专栏文章,标题是立即开辟第二战场。”
全场为此再次起立。他再往下说,这个圆形会场就变得十分安静了。他开始说,掌握和正视军事现实是不容易的。他得在德国人大举进犯的最艰苦岁月中在莫斯科住上几个月,得在即将沦陷的新加坡住上一个月,得在中途岛之战前后的夏威夷住上一个星期,然后才对这场全球大战有所理解。
要在一九四二年对法国海岸发动大规模进攻,他现在认为,是根本不可能的。现在还只有为数不多的美国新兵已经抵达美国。要迅速增加这支部队的兵力,德国潜艇仍然是个难以对付而残酷无情的障碍。制服这一威胁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搏斗。马上发动横渡海峡的进攻战,势必要全靠英国的力量。可是英国的力量已经过分分散而有捉襟见肘之虞。新加坡之战就是明证!英国要在法国采取任何行动,就会大大削弱中国一缅甸一印度战场的力量,以致势必要由美国去接受那里的负担——立刻就要接受那副千斤重担——靠的是它能够突破日本舰队而送去的那点兵力。这是因为,如果印度和澳大利亚落入日本手中,打败纳粹德国并不算是赢得这场大战,也不足以保证苏联的生存。
“朋友们,东亚是这场战争的重心所在,”塔茨伯利以委顿而坚定的口吻宣告。“第二次世界大战是在那边的芦沟桥,而不是在波兰开始的。中国进行战斗的时间之长,超过任何人。如果日本在那里打赢了,俄国就要大难临头。日本将要动员印度、中国和东印度群岛的无穷资源去对付苏联。一场新的黄祸就要冲过西伯利亚的边界,它拥有坦克,拥有零式飞机,还拥有以十比一的优势压倒西方的人力和自然资源。中国一缅甸一印度战场是一个真正的、被遗忘的第二战场。为了要使文明得救,我们必须坚守这一战场。”
这时候听众当中有几个人发出嘘声。
“从长远看,远景是好的,”塔茨伯利发出蔑视的吼声。“在新加坡牺牲的我们的战士,在菲律宾牺牲的你们的战士,他们不是白白牺牲的。他们打乱了日本人攫取印度和澳大利亚的时间表。眼前战争的关键就是争取时间。你们的国家,生产力是惊人的,但不是立即就能开足马力的。我觉得奇怪,怎么你们这儿对你们在中途岛取得的胜利不大关心。如果你们的海军在这一仗中吃了败仗,也许你们大家今天晚上就得逃离加利福尼亚了。你们阵亡的飞行员和水兵,他们是为全人类献出了生命。”
圆形会场上四下里响起了咳嗽声,人们频频打哈欠,不停地看手表。
“法国的第二战场?对了,我也热烈赞成。苏联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但是俄国人是坚强的。他们会坚持下去。如果此刻就有数百万雄赳赳、气昂昂的英美大军横渡海峡,这景象确实美好。无奈这是一个美梦。时候一到,我们就会以滔滔洪流一般的兵员和火力压倒轴心国。在这以前,我们是为争取时间而战,为在许多条战线上扭转局势而战,包括我们国内的战线。对于这条国内的战线,我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们的领袖们是说话算数的,要相信这一点,要信赖他们。他们是伟大的人物,他们正在进行一场伟大的战争。”
他一瘸一拐地走下台来,随之响起了稀稀落落的短暂的掌声,嘘声更多了。人群开始散去,模样仿佛很不乐意。一个粗嗓子秃发男人,穿了件花色俗气的上衣,正和一个标致姑娘一同离开拜伦隔壁的包厢,那男的对姑娘说:“还是舍不得放弃他们的帝国,是不是?尽说丧气话。”
塔茨伯利和梅德琳一起回到包厢,喜洋洋地说:“你瞧,这不是大大的献丑吗!”
“讲得好,”拜伦说。
罗达跳起来吻他,对他说:“我永远忘不了你说的中途岛那几句话,永远忘不了,”声音颤抖。
“你的话很有道理,”梅德琳愤愤不平地说。“这班家伙就是老脑筋,永远不肯变的。也许你的话能穿透那么几个厚脑壳。我还得去收拾东西。”
梅德琳急忙走了,帕米拉也站起身来。“有趣吗,韬基?”
“确实有趣,我看着他们渐渐发觉我不是他们的人,只不过又是一条草丛里的英国蛇。这使我很高兴。”
“真敢说话,”罗达说。“要是帕格上台去也会那么说的——当然,不会有你这样动人的辞令。”
“换了帕格,他就不肯出席这个大会,所以我才非要来说一通不可,”塔茨伯利说。“我们倒是想要见见你的,亨利太太,一起上我们旅馆去喝杯酒好吗?帕米拉和我明天就要继续飞到纽约去。”
他们往外走的时候,人群的压力把罗达挤到帕米拉身边,帕米拉悄悄跟她说了句话,说得很快。“亨利太太,我明天可以跟你吃早饭吗——就我们两人?”
第二天早上,她们两人在游泳池旁边的草地上面对面坐着,共进早餐,吃的是西瓜、烤面包片和咖啡,放在一张有轮子的、铺了台布的小桌上。这一天是纯粹的加利福尼亚天气!太阳炎热,天空蔚蓝清澈,青草和棕相的气息扑鼻,一阵清风吹来,芙蓉花矮篱上的妖冶红花便迎风摇曳。水池里边有两个青年和三个姑娘在跳水游泳,他oj都是肤色深褐,闪闪有光,他们的打趣作乐,和鸟儿的求偶鸣叫一般欢快纯朴。帕米拉今天好看多了,脸上已经细心打扮过,头发披在耳后,波纹柔长,光泽鲜明,穿一件灰色没袖子的衣裳,袒露出她的苍白胸脯上的幽谷。罗达回想起,这位古怪的少妇,亦步亦趋地追随在她老父的左右,好象一只追随着海轮的海鸥,倒是有本事一会儿变得索然无味,一会儿变得诱人心醉。罗达觉得,也许今天早上她要去跟一个男人相会。她给人的印象是神经非常紧张。
她们随便闲聊着,罗达说起希望能得到一份塔茨伯利的讲话稿子,好寄给帕格。
“那还不容易。我准能让你得到一份。”帕米拉连忙回答,她的受过英国上流学校教育培养的语音使罗达觉得分外悦耳而为之倾倒。“那是我写的。”
“是吗,它可活生生是他的笔调。”
“哦,是的,他不舒服或懒得写的时候,我就给他代笔。”
“戴眼罩是怎么回事,帕米拉?”
“那只眼睛有溃疡病。需要动手术。我们本该已经回到伦敦了,可是听见梅德琳说起你要到西部来,我们才住下来。我急着有话要跟你讲。”
“果真?是什么事呢?”
“关于你的丈夫。我爱他。”
罗达一把拉下太阳眼镜,睁大两眼看着这位英国姑娘,姑娘挺直身体坐着,头抬得高高的,两眼直视,光芒逼人。罗达虽然感到惊愕、迷惆,但是依然立即清晰地感到如果帕格真正喜欢她的话,她倒真是一个可怕的敌手。罗达心想,让她说下去吧,让她把愿意说出来的事情说出来。所以罗达只是抚弄太阳眼镜,喝着咖啡,同时也瞧着她。
“我知道你曾经要离婚,”帕米拉说“是他要求你重新考虑的。”
“我已经重新考虑过了!”罗达立刻堵住这个口子。“好久以前。事情已经过去了。看起来,他已经说给你听了。”
“哦,是的,亨利太太,帅b米拉回答,神情沉郁。”是他说给我听的。“
“你跟我丈夫有过关系吗?”
“不。”她们的视线相触,互相探索对方。“不,亨利太太。他一直对你忠诚,我的运气不够好。”
罗达从帕米拉的两眼中看出她说的是真情。“真的?你确是美貌惊人。”
“他是个笨蛋。啪米拉肩膀微微一耸,把这句恭维话顶回去。”要是成功了的话用b才叫美呢。不仅如此,那样一来你们二位之间也就是公平交易了。“
这句话的声调和用字都是刺痛人的。罗达便反唇相讥:“难道你就不觉得我丈夫实在太老了吗?”
“亨利太太,你丈夫在所有方面都是我生平遇见过的最迷人的男人,他对你的忠诚也包括在内,我的失败正是由于这一点。”
她声音中迸发的激情使罗达感到惊恐。她看得出帕米拉的年轻皮肤和她自己皮肤之间的区别,羡慕帕米拉的上胳膊,它是那么地苗条,惹人喜爱——罗达如今必须把自己的那一部分加以遮掩了,因为它正在变得日益臃肿,惹人讨嫌——她也妒嫉那姑娘的胸脯。她自己内心里也在小声摘咕,帕格不折不扣是个笨蛋,虽然她正为此替他祝福。“你见到过他吗——在中途岛战役以后?”
“见到过,见过不知多少次啦。他内心痛苦万分,可他还是一直为你担心,不知你怎样经受这个打击,不知他怎样可以给你安慰。他甚至想过要为家中有急事告假。他撵我走,虽然我尽力要想住下去。他是个骨子里都惦念家室的男人。如果你能上夏威夷去,你就去吧。他需要你。如果我曾经有过成功的希望的话,你的儿子一死,我的希望也就完了。”
罗达用手绢擦了擦眼睛,只说了声:“可怜的帕格。”
“你闹得差点儿把他丢了,真是蠢啊。我对你无法理解,我想你是做了件大蠢事,那样的事可不能再做了。”帕米拉拿起她的钱包。“你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是的,是的。绝对是永远过去了。”
“那就好。有一个好心人,给你丈夫写过几封匿名信,告诉他你和那男人的事。如果你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使自己振作起来,这就是一条。”
“嗅,上帝,”罗达禁不住哼出声来。“那些信里面说了些什么?”
“你猜吧!”这是一声含有鄙夷的斥责。帕米拉放缓了语气说:“对不起,你失去了儿于我还使你伤心,但是我要求你不要再使他伤心了。我是为了这个才找你谈的。我会叫人把讲话稿给你送来。我们的飞机再过两小时就要起飞。”
“你能答应我以后再不跟我丈夫见面吗?”
帕米拉脸上绷紧了一道道难看的线条。她对着罗达伸出来的手——手指又瘦又长,布满皱纹,倔强有力——沉默不语,然后横眉相对。“那办不到。未来是无法控制的。但是我现在不妨碍你了,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她掉过头去看看那几个小伙子,他们正在池边擦干身体,笑个不停,她的态度也变得温柔了。“我们这一次谈话挺古怪,是吗?一次战时的谈话。”
“你使我大吃一惊,”罗达说。
两人都站起来。
“还有一件事情,”帕米拉说。“我只和你的儿于华伦见过一面。那是在他从夏威夷出发作战之前。他周身都有一道奇怪的光芒,亨利太太。这可不是我的想象,我爸爸也感觉到的。他简直象是超凡入圣。你经受了一个惨痛的损失。不过你们还有两个了不起的孩子。我希望你和你丈夫会相互安慰,并且过些时候以后会重新快乐幸福。帅b米拉动作迅速利索,吻了一下罗达的面颊,便急忙走出了花园。
罗达走向一只太阳直晒的躺椅,倒了下去,一半是因为她惊讶得六神无主。帕格什么时候在信里说起过帕米拉的?一九四0年从伦敦的来信中;一九四一年底从莫斯科的来信中;再就是最近从夏威夷的来信中。当然,华盛顿也是这父女俩常来常往之处。中途岛战役之前在一封说起莫亚那饭店那次宴会的信中,帕格曾经提到“塔茨伯利姑娘”面带病容,因为得了痢疾。
可怜的帕格!这是掩饰伪装吗?还是尽力克制他受到压抑的内心中浪漫波动呢?
游泳池此刻空无一人,罗达在那粼粼碧波里看见了一幅幅图景,有如占卜的在水晶球里所见:在那一处处遥远的地方,帕格和帕米拉两人朝夕会面,没有床第私情,甚至于连接吻拥抱的举动都没有,而只是相偕相伴,日复一日,夜复一夜,远离家人,在数千英里之外。这个女人脸上的别有滋味的会心微笑,活脱是已经抓住了亚当什么把柄的一个夏娃的写照。她觉得,帕米拉所说的故事确是天衣无缝,但是帕格这老家伙不可能会是象她所描述的那么一个圣洁的汉子。罗达懂得的要多一点。帕米拉。塔茨伯利内心燃烧的那种激情并非自燃之物。帕格曾经以某种方式,或明或暗地,挑逗过这姑娘。也许他确实使这关系处于精神境界,这样他就可以攫取一份自命清高的美德,加以享用;也许他们已经一起睡过觉。这很难说。至于帕米拉的眼神是否老实,凡是老实的眼神,罗达没看不出来的。
那些匿名信真可怕,叫人不敢去想。哪一个促狭鬼干的事儿?无论如何,她的自惭形秽之身和她丈夫之间的差距是缩小了,这毕竟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她对帕米拉是又妒又怕;帕格也就更加值得占有了。她一反常态,对那头不声不响的老狗感到一阵热呼呼的性欲冲动。那姑娘的矢口否认当然是毫无意义的。帕格把帕米拉撵开,这跟她想和巴穆。、柯比分手没什么两样。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有过一些什么勾当,她也许永远没法知道。她可不可以自己问他呢,这倒是一个很费思量的策略问题。
她在躺椅上猛然一惊,这才想起刚才这一会儿她竟忘掉华伦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