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样的异化呢?”
“这些在山野中会让人迷路的烟雾妖来到了江城这样充斥着欲望的城市,人类的欲望便有了载体。被这些欲望所笼罩的人类往往会迷失在幻觉中。”
“迷失在幻觉中……听上去挺严重的,究竟会有什么结果呢?”四郎的确有点介意外头的那些凡人。
二哥不甚在意地说:“听过黄粱一梦的故事吧?里面作乱的就是这种妖怪,或许那个凡人只会大梦一场,梦醒了便复归其路,或许便会陷入那虚幻的美梦里,再也醒不过来了吧。所以说,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们心里的执念究竟有多重了。”
四郎想了想,问道:“就没有办法立刻唤醒那些凡人吗?这……有味斋里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要唤醒也很简单,就是像我一样,从背后重重拍一掌就行,不过你确定那些凡人被你从美梦里唤醒后,真的会感激你吗?”
四郎忽然语塞:对啊,凡人不是常常感叹人生如梦吗?那个黄粱一梦故事里的书生,如果不是在梦里遭遇了家破人亡,也必定是不想回到现实中来的吧。对于那些在现世里穷困潦倒的人来说,他把人家从美梦里唤醒,虽然是好意,没准还真的办了坏事。可是若不去唤他们吧,让这些凡人在美梦里走向死亡……好像也不对。
世上很多事情都是禁不住琢磨的,四郎平素再怎么通达,这时候也左右为难起来。
四郎沉默下来,面瘫脸的二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后院很安静,只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在天花板和墙壁间爬动,人声鼎沸的大堂一篇死寂,客人们都无声无息的沉醉在自己的美梦里。
过了一阵,正在发呆的四郎一抬头,忽然发现外头有一缕缕烟雾飘进了后院。那些烟雾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幻影,都拼命挣扎着想要逃开,但是好像受到什么东西牵引一般,很快凝成了细细一条,钻进二哥的七窍里消失了。
原本死寂一片的大堂再次传来客人们的说笑声,大家纷纷赞叹周公子超凡脱俗的茶艺,绝口不提自己曾经做过的美梦。
吃完了那些,二哥似乎有些不舒服,半天没有动弹。
四郎吓坏了,呆呆的看着二哥。虽然他不希望那些凡人死去,可是他心里最重要的始终还是饕餮啊。
好半天,二哥才舒展了一下四肢,懒懒地说:“这回吃得好饱。”说完还邪魅一笑。
[笑,就知道笑!]四郎这才像是活过来一样,猛扑过去,用力抱住陶二哥,恶狠狠地说:“天道真坏,叫你吃人类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拉肚子肿么办?”
四郎刚才真的快急死了,这时候依旧不放心:“二哥你……你可要好好地。”
二哥莫名其妙地看着四郎:“我当然好好地。不幸你摸摸看。”说着一脸正直地拉着四郎的手往下发。
四郎:……你这是要我摸哪里?这么正经的耍流氓真的好吗?
厨房里烟雾氤氲,后院中草木葳蕤,外头远远传来街巷里的市声人语,驴叫马嘶。然而,这些声音却显得那么不真切,我们所在的世界,也许只不过是最大那只烟雾妖造出来的一个美梦。
浮生一场大梦。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在身外无数个幻境里,或许,只有紧握的双手才是唯一存在过的真实。
☆、85·姻缘豆1
转眼到了四月末。江城今年怪事多,开始是许多女孩子无缘无故失踪,接着洄河闹水鬼,然后一道炸雷劈了南城门,现在就连井水巷道旁的桃树,花期都比往年长了许多。
有老人从这条小巷走过,总会忧心忡忡的感概,说是百八十年都没见过红的这么古怪的桃花。
黄昏时分,若是行走在井水巷里,夕阳的余晖笼罩下来,一时天上地下都是一片红。这景色乍一看是极美的,倘若盯着看久了,人的眼睛里便会浮起血海一般的红。
殿下的眼睛似乎就被这烂漫的落霞染得一片血红。他走在靠墙的阴影里,帮四郎挡住傍晚逢魔时刻不知会从哪个犄角旮旯跳出来的鬼怪。
四郎毫无所觉,嘴里叼着一根新麦的麦穗,像个小孩子一样,东张西望,只顾着贪看这幅美景,于是就被耀眼的霞光、血色的桃树晃花了眼睛。
不知打哪里飞来一片柳絮,艳红似火的桃花树间仿佛伸出了一双双无形的手,白蓬蓬的柳絮便被染成了血红色,飘飘扬扬落到四郎的沾染上霞光的手掌中,好像是掬起的一捧血水里落了片洁白的羽毛。
如今正是新酒上市的季节,有味斋并非正店,没有造酒公卖的资格,所以四郎这天傍晚得了空闲,就和殿下一道来井水巷打酒。
井水巷住着小文君,小文君算是望江楼正店的挂名少奶奶,现在酒楼里开炉卖酒。
小文君本姓卓,据说不是本地人,前年嫁给望江楼得痨病的少东家,结果还没圆房少东家就死了。
于是,这位卓氏女也和鼎鼎有名的卓文君一样,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街上便有好事者叫她小文君,因为她也会酿酒,守寡后托庇着望江楼正店,以当炉卖酒为生。江城人都跟着叫她小文君,倒把卓氏女的真名给忘记了。
今日四郎和殿下先去了一趟望江楼,结果酒楼里的伙计说少奶奶在水井巷里造新酒,并没有到店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