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亲自采买的食材:鸡要献鸡(即阉过的公鸡)。猪肉要连背带肚从猪身中部割下一小段,还只取半边,称“一方”。火腿是四郎早就制好风干的。鱼是青崖山送来的活鲢鱼,条条都至少三斤以上,送来后被槐大养在院里的大水缸中,今天早上才捞出来现杀。除此之外,青溪从东海带回来不少海鲜,有鳗鲞、明府鲞、乌狼鲞,此外还有水母,乌贼鱼,赤蟹等等。
槐大、槐二从昨晚上开始料理这些食材,如今十个冷菜已经做好,其他热菜和点心自然有厨房间的小妖怪打点,四郎只需现做四道大菜就齐活了。年夜饭吃个热闹的意思,大家可不敢真让四郎伺候他们,那还不得被饕餮殿下活吞了呀?
因为年夜饭里的菜色讲究个好口彩,所以每道菜都有个吉祥的名字,槐大一边上菜,一边大声吆喝出来,小麒麟人来疯一样,跟着槐大屁股后头,人念一句,他必定也要扯开嗓门学一句。
四郎把一个紫铜暖锅端到桌子的正中央放好。在里面加些蛋饺、肉丸、鱼丸、粉丝、油皮、胶菜等,再加进高汤。鱼丸、肉丸和虾丸取意“三元及第”、“阖家团圆”之意。一时热气和食物的香味在屋子里蒸腾,钻进每个人的鼻子里,直引得大堂门外贴的两尊门神都笑嘻嘻的伸出头来作揖打拱,四郎也拨出些好酒好菜供在他们面前。
开饭之前,青崖山上的大小妖怪不知打哪里冒了出来,挤挤挨挨在院子里列队,预备过来给自家山主磕头。
看这盛况,四郎便以为没他啥事,打算再去厨房转一圈,顺便摸鱼休息片刻,谁知殿下却一把挽住想偷溜的四郎:“你坐过来我身边。”
四郎:……
“不愿意和我一起接受万妖叩拜吗?”殿下的神色有些不虞,眼神变得晦暗不明。今晚他情绪一直有些不对,若是四郎仔细看他的眼睛,就能发现殿下的眸子变成了很深很深的金黄色,而且形成了重瞳。但是烛火光线太暗,四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异象。
“愿……倒是愿意。只是……”四郎咬咬牙,终于厚着脸皮说出来:“窝不知道该给他们什么赏赐!被妖怪们笑话我是小气鬼这么办!”
他是知道过年的时候,奴婢下属会给主人磕头,殿下要他坐在身边接受万妖朝贺,自然是抬举他,四郎并非不识好歹。但素!你以为奴仆或者小辈磕头是白磕的吗?每磕一次,主人或者长辈就得给一份赏赐。四郎不是舍不得赏钱,他是压根不知道该给妖怪们什么赏赐啊!殿下这样忽然袭击……一直是个普通人,没见过太大世面的四郎先可耻的怂了。
听了这话,殿下心中疑虑一扫而光,看着自家小狐狸很认真的在烦恼这个问题,今晚第一次从他眼睛里流露出真正的笑意。
四郎:……TT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恋人的苦恼上,这样真的好吗?
饕餮笑着把四郎揽到怀里:“我的小傻子啊,你只要坐在我身边就够了。至于那些低等妖怪,我倒要看看谁敢笑话你。”
“妖怪中间用实力说话,我法术这样差劲……”想起小时候被妖怪欺负嘲笑的经历,四郎不免有点担心。“对了,主人,你不是说只有找到我爹,拿回狐珠,我才能继续修炼吗?也不知道我爹究竟在哪里……”
“嗯,先去外头接受朝拜。狐珠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殿下也知道那一个和四郎下山的目的就是寻爹,寻爹的目的就是拿回狐珠。四郎从来不提这件事,他便也假作不知,如今才晓得,四郎嘴上没说其实心里一直记挂着。
殿下暗自盘算该怎么把那件事告诉四郎,此时面上就不动声色:“只要你在我身边,弱一点又有什么妨碍?”没办法,饕餮殿下就是这么自信的男人。
“我是男人么,当然希望自己强大一点!才不要一直躲在别人背后呢。”四郎傲娇的撇嘴。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不知不觉中,四郎已经改变了原来得过且过的想法,反而越来越希望成为一只强大的妖怪。最起码在实力上不该差自己的枕边人太远,否则……否则,此生岂非翻身无望!再说了,四郎心里认为自己虽然比起妖怪们来说,法力尚弱,但也是拥有强大内心的男人,如今明确自己的感情了,小狐狸就立志要变强!
于是,雄心万丈的四郎给自己订下新年任务:要努力找到爸爸取回狐珠,然后修成法力高强的大妖怪!
最终,四郎还是和饕餮殿下一齐坐在大堂。妖怪们按照地位高低,一批批的过来给他们磕头。磕一次头,旁边站立的青溪就递给下面的妖怪一个小锦囊,也不知道里头装着什么,反正每个妖怪打开来都是喜气洋洋的。
有味斋里喜气洋洋,一团和气。许园里面却是愁云惨雾,满府哀戚。
原来,自从许大人自大佛寺归来后,家族中就常常出些怪事:先是许老太太不知受了什么惊讶,中风躺在床上;再是许柏的几个侄儿侄女不知缘由被吓丢了魂,如今都有些痴痴呆呆的。
许大人自己看着倒还正常,只是在朝中一反常态地与郑家走的特别近。前几日请皇上拜高人为国师的奏折还是他起得头。他也算是个能吏,因为出身寒门,妻族贵而不显,向来很受皇上青睐。最近几年,渐渐有些天子近臣的意思在里面了。加上他纯臣的样子做的不错,口才学识都很好,又不像士族那样拉不下脸,皇帝很多时候就愿意招他议事。
许家书房外。
一个满身横肉的妇人忽然从内院跑出来,状若疯狂的拍打着书房的门,哀求道:“大哥,救救我夫君吧~大哥,大哥,你倒是开门说句话啊!夫君再不对,也不能让他在牢里过年啊!”
前几日许柏的弟弟许樟不知发了什么疯,在瓦子里头和人争粉头。结果一时失手,把吴郡朱氏的三公子打伤了。朱氏是随着本朝太祖一起打天下而发家的南方新贵,虽然不如崔卢王顾几个老牌世家,如今的声势却一点不弱,范阳卢氏出了皇后,他们家就出了贵妃,家中的大公子两年前被提为中书令,是数一数二的天子近臣。要论家世,纵然都是暴发新贵,许家那是拍马都撵不上朱家。
所以一直到除夕,许樟还被关在大牢里。
许樟的妻子是家里没发迹前给娶的,原是个杀猪卖肉的闺女,自然比不得大家闺秀的涵养气度,如今见大哥闭门不见,牛脾气一上来,就开始嘭嘭嘭地大力撞门。
周围的小厮赶忙上去拉她,反被她用蛮劲摞倒在地。
在她锲而不舍的努力下,门终于被撞开了,院中的众人往里一看,都恐惧的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许大人在书房里,裸着上半身。他身上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咬伤了,坑洼不平的伤口已是黑中泛红。此时,许大人正脸色扭曲地拿着一把小刀割自己肉呢。屋子里熏着浓浓的香,却压不住那股血腥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饶是许樟媳妇泼辣,也被吓得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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