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负坐下来以后,看着面前抱住脑袋状若癫狂的轩梓钧说道:“不行啊,这种情况下没法和他正常交流的,得先让他冷静下来才行。”
只见申负掌心朝下,指尖扣着一抹白色光团,他将光团轻点在轩梓钧的肩膀上,后者当即身形一震,看样子是魔术发挥了效果。紧接着张远就发现白色光团消失不见,轩梓钧的身周却是柔光氤氲,整个人都笼罩在祥和的微芒之中。
“怎么样?”张远禁不住问道。
申负头也不抬地说道:“他长期处在规则的束缚当中,扮演着最严格的秩序执行者,可以说那些条条框框就是他世界的全部。但是最近的经历很明显让他从所有规则当中脱离了出来,他看到了这个世界存在着上下其手的人,而我们又给他下了一剂猛药,将他从被他视作秩序之形的监狱里带了出来。”
“这么说是我们亲手摧毁了他原先的世界吗?”张远摸着下巴喃喃道,如果真是自己害得轩梓钧世界观崩塌,那不管对方沦为什么样子,自己都不能坐视不管。换句话说,救赎轩梓钧的事情既然已经由他张远开了头,那么补足剩下未完成的部分就成为了一种义务。
“老大你不必为此而自责,我们将他从错误的认知当中挽救出来这件事,是没有任何错误的。”申负的额头上已经慢慢地有汗水渗了出来,“但是他很明显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启迪,就像是,在你家门前有一棵树,你知道那是一棵树是因为每个人都这么告诉你。但如果有一天,你身边一半的人都开始说那是一朵花,另一半人还是说它是树,你就会开始动摇与怀疑。”
申负说着话的工夫,轩梓钧身上的光已经开始渐渐退却,看着对方已经不再发出呻吟,申负便把手收回来接着说道:“他现在面临不是一个两个这样的判断,再加上这里没有能让他辨认对错的参照物,他只能陷入无尽的迷茫和痛苦之中。好在我已经把他的情绪稳定下来了,不过也只是暂时剥夺了他怀疑的能力,把他从对和错之间解放出来。老大,趁着这个空隙引导他的思维走上正道吧!”
张远点了点头,把脸转向轩梓钧,张口呼唤道:“小轩。”
“啊,张远,有什么事吗?”轩梓钧神色平常地抬起头问道,眉宇之间再没有方才那种痛苦的神情。
看着轩梓钧真诚的双眼,张远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要慎之又慎,因为现在的轩梓钧是不具备怀疑能力的。如果他对轩梓钧说的话里面,掺有某些强烈的个人色彩,那么魔术持续时间结束后,对方要么就是陷入更加深的混沌当中,要么就是形成另一套完整的错误世界观。
思虑再三,张远还是迎上了轩梓钧的目光,坚定地说道:“我想和你谈一些关于规则的话题。我知道,你一直认认真真地按照着规则办事,但你所信仰的规则,不应该是某个人或者某个集体,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独立的人或事情,可以诠释所有规则。只要你信奉着一种规则,那么你本身也就成为了这种规则的一部分,拥有着纠正其不合理之处的责任!”
把自己刚刚说的话又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确认没有太大问题以后,张远接着说道:“法律规定伤人有罪,你遵守这种法律不是因为法律如是说了,而是因为你认知到它是正确的,而这个规则也确实是合理的。但如果有一部法律说伤人无罪,你也应该清醒地意识到,这是错误的,并且按照你自己内心的正义去看待是否可以伤害他人的问题。
所以你的长官不能代表正义,矿场监狱不能代表正义,而我也一样,只有你自己内心去追求的东西才能代表正义。你遵守规则的前提,是你认可规则,仅凭矿场监狱视奴工如猪狗这一点,你就应该认识到那里所代表的是残缺的规则,它执行的是虚假的正义,是与这个世界每个普通人所期望的真理相悖的,是你必须要抛弃的!”
轩梓钧听了张远的这番话,呆呆地看着后者,说道:“我......”
“申负,能现在就解除魔术吗?”
“好。”
魔术解除的一瞬间,轩梓钧的瞳孔明显地一张,显然是思想受到了冲击。很快他就对张远刚刚的话作出了反应:“可是,可是如果我的长官,我待的地方,都不能代表规则的话,什么才是真正的规则呢?”
“你自己,你自己就可以代表规则了,只是你一直不愿意相信这点而已。”张远盯着轩梓钧说道,“你曾经作为民兵剿匪有功而成为了正式士兵,这说明那时的你是怀揣着真正的正义之心的,是拥有对抗错误的勇气的。可你在矿道底部的时候,却不敢成为领导大家的人,甚至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说明你一直是把规则当做独立于你之外存在的事物。”
“我,我在规则之外?”轩梓钧不可置信地说道。
“错,你并不是在规则之外,你所呼吸的,你所站立的,每一个你所存在的证明都同样是你活在规则当中的证明。只是你看到的并非是属于你的规则,而是属于别人的规则,所以你才和这个世界发生了冲突。”
张远说着伸出了手:“我知道,一下子把这个问题想通有点困难,但你可以学会先用自己的意愿去思考什么才是正义。所以,你愿意加入我们,一起去寻找真正的正义吗?”
“我,我......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