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坤一直没说话,他就那么站着,任山头狂风在周身呼啸,背脊仍是笔挺,那浑身的冷意仿佛要和眼下的温度都融到了一起。直到雪越下越大,他才注意到李荧蓝的手早已冰凉,回头去看身边那张脸冻得苍白却仍旧一言不发。
高坤暗道粗心,动了动僵硬的腿,对那坟最后说了句:“妈,我现在在U市读书,就快要上大学了,一切都挺好的,以后……也会很好,你放心吧,你放心吧……”
最后四个字他重复了两遍,像是强调,又像是保证,那语气轻轻,却每一个字都落得极重,仿佛能震荡着胸腔。
等到脚边的细雪铺了一层浅白,高坤终于转身带着李荧蓝离开了这里。
路上谁也没说话,再回到那破落小院,天色已暗,高坤赶紧又出门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几个地瓜,就着他婶婶给的柴火,烤了给李荧蓝吃了。
李荧蓝是第一回吃这东西,虽有点涩嘴,但香香甜甜也勉强裹了腹。
临睡前,高坤去准备了点热水,还烧了炕,然后掏出最后一把钥匙将房中唯一的那个小橱打开,从里头抱出一床棉被来,掸了掸放上了床。那被子自然新不到哪儿去,还充斥了和屋中空气差不多的霉湿味,但李荧蓝知道条件有限,并没露出什么嫌弃的神色来。
正中一个昏黄的灯泡映着幽幽的光,两人用自个儿的衣裳做了枕头,李荧蓝先进了被窝,只觉身下铺子虽硬,但还算暖和,而在高坤脱衣上床时,光裸的臂膀上却躺了两道明显的牙印,李荧蓝不由想起这应该是方才所见的那个名义上是高坤小姑的疯女人留下的,高坤当时可是穿着大衣的,却还是硬生生被对方给咬出血痕来,可见那用得多大劲。
高坤自己倒没觉什么,直到躺进被窝臂膀上被一只凉凉的指尖抚过,微痒微痛,他才低了头去看,继而抓过李荧蓝的手,将之揣在胸口捂着,对他解释道:“我小姑她……精神有些问题,她不认人,但是遇着没见过的又会受刺激。”
李荧蓝面露疑惑。
高坤道:“小时候生病留下的后遗症,那时候只是有些迟钝,现在年岁大了,就比较严重了。”
李荧蓝想到那女人哪怕披头散发,也隐隐看得出容貌端正秀丽,想必年轻时也算是美人。
仿佛猜到李荧蓝所思,高坤的话验证了他的想法:“我姑丈也是因为这个才愿意和她结的婚,大家都穷,没什么好挑的,能找一家养得活自己的就算运气好的了,只不过我这姑丈的脾气不是很好,而且重男轻女,所以……”
高坤没继续,但后话李荧蓝也能自己琢磨出来,夫妻的日子水深火热,拖累的孩子也跟着受苦,这生活的辛酸到底该怪谁?
“重男轻女……”李荧蓝咀嚼着这个词,然后道:“我外公是重女轻男。”
忽然听李荧蓝说起这个,高坤有点意外,不过因为李家这个情况太过明显,他不喜管事都觉着李元洲的想法和社会上部分传统家庭出入不小。
“是因为你……外婆吗?”高坤斟酌着问。
李荧蓝却摇头:“为他自己。”
高坤不懂了。
李荧蓝说:“他自己教出来的女儿,如果不疼,不就是证明自己的失败吗?”
原来李元洲早年就和李荧蓝的外婆分开了,当时还没有离婚的概念,不过就是两人各过各的,李元洲那时候还在做生意,没空管那么多孩子,他从小就嫌弃李乾又笨脾气又差,李翎呢,闷声不响过分精怪,相较于他们,嘴甜可人的李小筠就讨喜多了,李元洲从小就偏心小女儿,于是自然选了这个带着。只是虽说要照顾,但之后工作繁忙,生活上根本管不了许多,眼看着李小筠给他乱七八糟惹了许多的麻烦,结果李元洲连修正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用无尽的物质来满足女儿的挥霍,等到回头再看,早已来不及了。
而在李荧蓝外婆去世后,李元洲的生意稳定,可是就算把人全接过来,他和两个儿子之间生疏的感情已是落下,尽管李小筠不争气,但对李元洲来说她仍旧是最亲近的一个,李家人天生冷淡,骨血亲情有时远不及某些自我价值的追求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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