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每天都接触生病的小动物,每天都写病历,可写成日记形式还是第一次。”病历都是客观描述,日记则是代入了主观感受,相当于把自己的内心展示出来,“我不知道要怎么写,就想到什么写什么。出第一封邮件后,其实……我很担心,担心你会反感这些个人描述。”
但是齐誩没有。
非但没有,还笑着对他说很喜欢,甚至用声音念出来让更多的人听见——
“然后我……可能,有些,舍不得这样结束。”沈雁的声音到了这里已经有些听不清,在词语之间,近乎艰难地透气,“有些……僭越。所以给你写了最后那封邮件,说了一些很可能太私人的话。”
齐誩屏住呼吸。
这句话中途停顿了好几次,每一次间隙里传来的密密雨声,都在他心里刺一下。
半晌,沈雁终于把话说完:“等了很久你都没有回复,我……很后悔。很,害怕。”
其实他还有一些事情没有一并提起。
譬如在齐誩去外地出差期间,他曾经一度放弃隐瞒雁北向这个身份,打电话到电视台询问的事。
譬如他见到剧帖里面齐誩车祸的消息,一惊之下,破天荒问傀儡戏要了QQ号码的事。
譬如昨晚,他一瞬间动过立刻冒雨过去探病的念头,最后却理智放弃的事。
沈雁的声音到此完全消失了。气息也是。
齐誩现耳边响起的一声声急促呼吸其实是自己的。当他回过神来,意识变得有点晕眩,不得不双眉紧蹙,额头抵在窗玻璃上。
“沈雁。”一边轻喘,一边低低呼唤,“沈雁,对不起。我决不是因为反感……才没有回复你最后那封邮件。”
他的语调像在哄一个孩子般那样小心翼翼。
生怕说错了一个词,便是挽不回来的错误。
“这是真心话——真的。”齐誩誓。
“嗯。”沈雁轻轻应了一声。
之后,有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继续说下去。齐誩双目紧闭,聆听电话那一端传来的淅沥雨声,而沈雁仍静静站在阴影里,调整情绪。
时不时听筒传出电流音,成为彼此还在通话中的证明。
最后,还是沈雁先回到起点:“齐誩,接下来……你能不能暂时把我当成雁北向?”
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一下子把齐誩逗笑了:“你本来就是雁北向啊。”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只把我当成雁北向,忘记我是沈雁这件事。”透过玻璃窗的一层薄雾,齐誩看到沈雁走了两步,在更接近屋檐的一堵墙下停住。雨声愈浓密起来,“因为……这样你回答我下面的问题时,才会客观。”
齐誩微微一笑。
虽然只是心理上的安慰,但是答应他也无妨:“好,我一定会说真心话的。你问吧。”
沈雁深吸一口气,仿佛下面是他这辈子问出的最荒唐的问题,语调都有几分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