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台前方,徐漾正用流利的英语和几位品牌代表交谈,一边说一边用幽默的方式给台下观众翻译。现场气氛愈发高涨起来,观众被带得眼睛又黑又亮,随着一帧帧的幻灯片,大家已经开始提前憧憬起了东兴区未来飞速发展的美好前景。
年国永想自己可能是年纪大了。
这样正式盛大的场合,他眼前竟会忽然晃过过去几十年的走马灯。
从他做房地产的那一天起,质疑声就从没断过,他不听不看,用自己对产品和理想的执拗和这些质疑无声地对峙了几十年。第一个房产项目刚搭建起来时,他亲自拿着尺子,到刚完工的板楼里一项项地量,看项目是否合乎自己的要求。
明明所有利益关系者都满意了,他却坚持要把看起来没有大碍的外立面敲掉重来,景观精雕细琢,甚至小区里的花木都是亲自挑选,仿佛在跟谁死磕一样,延时交工也不在乎,牺牲利润也不在乎,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不一定能得到回报,甚至都不会被人感知,还是不在乎。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理想变成了一条充满仪式感的荆棘道。
他承认自己或许真的是许多人口中的财务盲,陆厉薇二十几岁时,不止一次因为绿海的利益和他起过正面冲突。但一路走来他把理想当信仰,坚定不移,从没后悔过……
然而此时此刻——
在华美的灯光下,许多人都被晃得目眩神迷的时候,他只觉得那抹光越来越弱。
陆厉薇离开后,他竟对一直以来的理想游移了。
最后一道反对的声音消失,所有人都开始站在他这一边,一种毫无根据的无力感却在心中升起。有时开会看着满屋子的人,他会想自己的理想主义是否值得这些青年人为之付出一切,他其实很自私,从没考虑过那些想得到实质回报的投资人的利益,仿佛架着一叶扁舟,在给他几十年庇护的绿色海洋里沉浮,只为了实现他自己的求仁得仁的执着。
等做好这个项目,年国永想,他也是时候解甲归田了。
但起码要做好这个项目。
他愿把他对理想最后的执着,都赌在这个项目上。
……
“年董。”
“年董?”
年国永回神,前方掌声雷动,执行总裁笑着拍他:“年董,已经结束了,后头是答记者问时间,交给徐漾那小子就好了。”
“……嗯。”
年国永简短地应了声,被他搀扶着,起身的时候晃了下,顿了两秒才站稳。
董事席各位高层依次站起来,只留下陆申秋稳稳当当地坐在那,他似乎正在思索什么,秘书过来提醒才悠然起身,往前睨了睨被记者包围的徐漾,又向左瞥去,目光定格在年国永略显伛偻的背影上,良久,推了推眼镜,唇边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话说回来,陆厉薇离开绿海前的最后一个目标是什么来着?
大概所有人都忘了,只有他一个人替她记着。
***
“九号公馆”发布会的成功让绿海在短短几天内收获了上千份意向登记。
万宏保亿两家房产巨头瞬间黯然失色,业内人都传,绿海这回能搞出这种破釜沉舟的架势,翻身指日可待。砂石厂风波算什么?银监属调查门算什么?之前跌下来的股价早就在几周前涨到了最新的高点,再趁着里程碑般的项目——“九号公馆”的大热,绿海绝对能成功占据国内综合地产老大的位置。
和绿海集团一并水涨船高的是徐漾的知名度。
最著名的几家杂志争相采访,刚一出刊就接连售罄,那段时间徐淼走在校园里,就是一个大写的昂首挺胸,所有人都羡慕她有这样优秀的哥哥,之前质疑她的女生更是销声匿迹,再也见不着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