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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三三年二月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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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坐着的,蹲着的,挂着腿的,妇女则坐在男子的膝上。在蠕动的人头上很远就能看到象金字塔那样的一堆狂人。这些满载的车辆,在嘈杂的人群中如同一座欢腾的高山,出现了科莱2、巴那尔3和毕龙4,满口黑话更加强了气氛,他们向群众喷出一大串亵渎的粗话。这辆马车因载人过多,显得无比庞大,有着一种胜利的神情。前面人声喧嚷,后面一片混乱。人们在车里怒吼、吊嗓、乱叫、发怒,高兴得前俯后仰;欢乐在咆哮,讽刺喷出火焰,轻松愉快象帝王一样统治着。两个干瘪的女人演着一台剧情发展已到顶点的滑稽戏,这是欢笑的胜利车。

    <font style="font-size: 9pt">1巴克科斯(bacchus),酒神。

    2科莱(collé,1709—1783),法国民谣戏剧作家。

    3巴那尔(banard,1674—1765),法国民谣戏剧作家。

    4毕龙(piron,1689—1773),法国诗人及歌谣作家。</font>

    这厚颜无耻的笑不是爽朗的笑,的确这种笑是可疑的。这种笑有一项任务,它负责向巴黎人证实狂欢节的来临。

    这些下流的车辆,它们使人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黑暗,会引起哲学家的深思。其中有属于执政者方面的,从那里可以接触到官方和公娼的神秘相似之处。

    卑鄙丑态拼凑成逗乐的东西,用下流加无耻来诱惑群众;支持卖淫的私下侦察在和人对峙,它使人开心,群众爱看四轮马车载着这堆活妖怪走过,饰着金箔的敝衣,一半污秽一半光亮,这些人又叫又唱;人们为这由羞耻汇集而成的胜利鼓掌;

    如果警察不让这长了二十个头的欢乐水蛇在人群中巡游的话,大家就不认为在过节,这些事实在令人感到可悲。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些两轮垃圾车装饰着缎带和花朵,被人群的笑声凌辱着又宽恕着。大众的笑是普遍堕落的同谋。有些不健康的节日腐蚀人民,使他们堕为群氓;而群氓和暴君都需要逗乐的小丑。帝王有罗克洛尔1,老百姓则有巴亚斯。当巴黎不是一座卓越的大城时,它就是一座疯狂的大城。狂欢节是政治的一部分。我们应该承认巴黎心甘情愿让无耻在那儿装腔作势。它只向它的大师——如果它有大师的话——提出一个要求:“替我把这些污秽抹上脂粉吧。”罗马也有同样的气质,她喜爱尼禄,尼禄是巨人型的装运工。

    <font style="font-size: 9pt">1罗克洛尔(roguelaure,1544—1625),法国元帅,以说风趣话取悦路易十四。</font>

    我们刚才提到了一辆大型四轮轻便马车,带着一群畸形的蒙面男女,停在大道的左边,碰巧这时结婚的车辆行列也正停在大道右边。从大道那边到这边,蒙面人的车辆看见了对面新娘的马车。

    “咦!”一个蒙面人说“参加婚礼的人。1”

    “假的,”另一个说“我们才是真的。”

    <font style="font-size: 9pt">1法语“婚礼”(noce)这词,可以是“参加婚礼的人群”也用在“花天酒地”这一短语中。</font>

    距离太远,不便向婚礼的行列打招呼,再说又怕警察来干涉,那两个蒙面人就瞧别处去了。

    不到一会儿,整个蒙面车里的人都忙乱起来了,群众开始向他们喝倒彩,这是群众对戴假面具人的队伍的一种亲热的表示;刚才谈话的两个蒙面人就得和同伴们一起对付大家,他们用尽了菜市场惯用的所有的谩骂,用那种武器才勉强回击了群众的唇枪舌剑,蒙面人和群众之间交换了一些可怕的隐喻。

    这时,另外两个同车的蒙面人,一个有大鼻子、大黑胡子、模样显老的西班牙人和一个瘦小的骂街女子,她还很年轻,戴着假面具,他们也注意到了婚礼车,当他们的伙伴和过路人在互相对骂时,他们正在低声对话。

    他们的私语被嘈杂的声音所掩盖,听不见了,阵雨把敞开的车辆淋湿,二月的风又不温暖,这个骂街的袒胸女子,一边在回答西班牙人的话,一边颤抖着,又咳又笑。

    这是他们的对话:“喂!”

    “什么?父亲。”

    “你看见这个老头了吗?”

    “哪个老头?”

    “那儿,在婚礼的第一辆马车里,靠我们这边。”

    “那个有黑领结手臂挂着的?”

    “不错。”

    “怎么呢?”

    “我肯定认识他。”

    “啊!”“如果我不认识这个巴黎人,我愿让别人砍下我的头,今生又从没说过‘您’、‘你’、‘我’。”1

    <font style="font-size: 9pt">1这是段黑话,意思是“我拿脑袋担保,我认得这个巴黎人”</font>

    “今天巴黎只是一个木偶。”

    “你弯下腰能看见新娘吗?”

    “看不见。”

    “新郎呢?”

    “这辆车里没有新郎。”

    “啊!”“除非就是另外那个老头。”

    “你设法再弯下点腰去,这就能看清新娘了。”

    “我办不到。”

    “无论如何,这个爪子上有点东西的老头,我肯定认得他。”

    “你认得他又有什么用?”

    “不知道。也许有用!”

    “我对老头不感兴趣。”

    “我认得他!”

    “随你便去认得他吧。”

    “见鬼,他怎么会在婚礼行列中?”

    “那我们也一样啊。”

    “这婚礼车是从哪儿来的?”

    “难道我知道?”

    “听着。”

    “什么?”

    “你应该做件事。”

    “什么事?”

    “你走下我们的车去跟踪这辆婚礼车。”

    “干什么?”

    “为了知道它上哪儿去,是什么人的车?快下去,快跑,我的女儿,你年纪轻。”

    “我不能离开车子。”

    “为什么不能?”

    “我是被雇用的。”

    “啊,糟了!”

    “我替市政府当一天骂街的。”

    “不错。”

    “如果我离开车子,第一个见到我的警务侦察员就要逮捕我。这你是知道的。”

    “是,我知道。”

    “今天我是被政府买下的。”

    “无论如何,这老头使我烦恼。”

    “老头使你烦恼,你又不是一个年轻姑娘。”

    “他在第一辆车里。”

    “那又怎么样呢?”

    “在新娘车里。”

    “那又怎么样?”

    “因此他是父亲。”

    “这与我有什么相干?”

    “我告诉你他是父亲。”

    “又不是只有这一个父亲。”

    “听我说。”

    “什么?”

    “我嘛,我只能戴着面具出来。在这儿,我是藏着的,别人不知道我在这儿。但是明天就没有面具了。今天星期三是斋期开始。我有被捕的危险。我得钻进我的洞里去。而你是自由的。”

    “不太自由。”

    “总比我好一些。”

    “你的意思是?”

    “你要尽量打听到这辆婚礼车到什么地方去?”

    “到哪里去?”

    “对。”

    “我知道。”

    “到哪儿去?”

    “到蓝钟面街。”

    “首先,不是这个方向。”

    “那就是到拉白区。”

    “也许到别处去。”

    “它是自由的。参加婚礼的人是自由的。”

    “不仅仅是这点,我告诉你要设法替我了解这婚礼是怎么回事,有这老头在里面,这对新婚夫妇住在哪儿?”

    “决不!这才有意思呢。在八天后去找到一家婚礼车在狂欢节路过巴黎的人家难道容易吗?大海捞针!这怎么办得到?”

    “不管怎样,要努力。听见没有,阿兹玛?”

    两列车队在大道两旁以相反的方向移动,婚礼车逐渐在蒙面车的视野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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