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那里,是他们小聚的处所。我静静的听她不徐不急的叙说,仿佛岁着她回到了半个多世纪之前的世界,看见她年轻娇媚的摸样,看见于她年龄相仿的女学生们在茶亭中喝茶读书,或谈笑风声。
望江亭啊望江亭,我那亲切而遥远的望江亭。童年的我曾在那,看着江水流去,听着奶奶讲她的往事,而当时,我的一分往事,也悄然刻于那石椅之中,流荡在那江天之中了罢。时至今日,我在回忆望江亭时,依然能感觉一分平和的亲切之感,和一分经历时间淘洗的久违之情。
从望江亭上望出去,江水荡荡流过,无声无息,连浪花都很少,然而那江水又仿佛很深澈广大,含蕴不尽。天空并不很明蓝,这样的天这样的江,以及江上吹送过来的风,都会给人一种很温存的感觉。而我,一直以来都十分喜欢这种来自自然的温存之感。江风内包围了我的身体,也包围了我的心。让那清爽的江风,柔柔的从心中拂过,是一种近乎及至的享受。当时童年的我无法深深地理解,只能感性的体会,而今我知道,那是一种完美的审美愉悦。
成都不单有这一江水,还有周文王,诸葛亮,孟知祥,王建,杜甫,薛涛,以及朱元璋的儿子们,及至辛亥革命的烈士们,也都千古永垂于这座城市之中。有形无形地,给了这座城市一分历史人文的厚重与苍凉之感。
这种历史的苍凉是多意的,也是丰富的,更是品味不尽的。
关于历史掌故,我又要感谢我的奶奶。多少次,在夜晚的灯下,在散步的路上,或在江边小坐的石阶上,她给我讲起这些典故,让我对人文历史有了直观的认知。
我在另一篇文章中提到过,我的少年时期读书的时间,差不多都留在了哈尔滨。但是,关于厚重的历史长河中文学、文化的感悟和认知——可以这么说——却是从成都开始的。在这儿,历史似乎触手可及。纵使我当时年幼,然而,历史、文化给人以怎样深澈的感染啊!那种碰撞心灵的感动,让今天灯下的我——二十年之后的我——回忆起来,依然会有种战栗之感。
是的,在这座城市中,历史随处可寻,古老的文化久远的传统俯拾即是。也许,这就是成就成都文化深远内涵的一个重要因素吧。
历史、文化,又都含蓄地存在着,并不突兀,也不清高,静静地揉进江水之中。“锦江春色来天地”江水流去了,沉淀下文化历史中不能磨灭的印记。于是,这些人文气息扩散到空气中,渗透到人的心灵深处。
我小时候在成都生活时,是住在红照壁。多年过去了,红照壁日前如何,我不得而知。而今,在城市化越来越明显的进程中,每一个城市自身的特点越来越被现代化所掩盖。我记得一位作者曾在中国图书商报上写过这样的话:“一个城市的历史,先是被统一的广告牌挡住,然后又被风雨打落冲进下水道”是的,城市越来越现代化,一些历史的传承少了。人们要面临一个二律悖反的悲哀。表面上看,城市本身的特点越来越少,但形成城市本身特点的一大重要因素是历史文化的传承。
让我欣喜的是,在成都,这种由历史文化的传承形成的城市血脉依然风骨不减。成都的山水风物的灵性没有变,蕴于山水风物中的城市文化更没有变。红照壁也许早已改变,但它代表不了成都,代表成都的,是悠悠的江水,是巍然的武侯祠,是清雅的草堂,是女校书风流的彩笺。而这些,是淘洗不尽掩藏不了的,是广告牌挡不住下水道冲不走的东西。城市的血脉,由其形成。
对于这样一座有根基、有传统的城市,现代化一些又有何妨。我想,如今的我再回成都,也许会在鳞次栉比的大厦中迷路,也许会再也找不到从前认识的街道、楼房,但是,这不要紧,当年“杨柳枝枝弱,枇杷对对香”的生活仍在,那不尽的江水仍在,望江亭的记忆仍在,城市心子里的那分文化的、文明的传承仍在,那么,这样的城市,就是再变,我也会说:我熟悉她,熟悉她的气质与温情,因为:
江楼千古,江流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