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具水桶和手工竹篮在路边随处可见,那些屋檐下挂着腊肉和猪腿,造型极富侗家本土特色的木质结构小吊楼也都如往常那般一入夜就早早地点上了廉价的土油灯。
油灯照射的窗户上能隐约看到有男人,女人或是小孩子的影子组成的本地人家庭,有正坐在一起低头吃饭,有的则在一种低低的声音在交谈着。
不过令人感到比较奇怪的是,范村所有村民的影子从头部看过去好像都有点庞大的过分,头顶有触角,也有毛发,肢干纤细,身后有虫翅,呈现头重脚轻,类似某种节肢类昆虫的奇怪样子。
可将这简直可以说毛骨悚然的一切都尽数看在眼里的秦艽却是一副完全习以为常的样子,仿佛早已经见惯不惯,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手上的烟一边便摸着黑进入了眼前的村子。
而进村还没多久,他就首先遇上了同村里认出他来的‘熟人’。
毕竟他这张被他自己用某种特殊的方法改变过的脸在本地生活了快二十多年了,村民和他之间的关系自然也都是再熟悉不过了。
像眼前的这位范村老乡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家中都正好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平时也一起下山做点小生意,所以往年逢年过节,他们一家照常也都是要邀请秦艽和他的养女杨花来家里一块吃饭过节的。
“唉,眼下深冬到了,山上和河里都冷得很,现在那河里的冰厚的,我估计赤水龙王爷都不想待在里头过冬了……可摸不到河里样子好看的珠子做手串,又摘不到新鲜的草药,你今年一整个过年都不太好过吧?”
压根不知道赤水龙王爷本人因为天生娇气又难伺候,整天怕冷又怕热的,所以一年四季往往只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才会呆在自己那条赤水里。
范村老乡如此说着还摇摇头感慨了一下,而闻言的秦艽则一副完全习以为常的样子,先是面无表情地停顿了一下之后才缓缓开口回答道,
“家里还有些晒干了的草药和之前没卖出去的手串,不过平时就我和杨花两张嘴吃饭,花销不大的。”
“嗯,那就好那就好,要是有什么困难直接说,乡里乡亲的也没什么……”
老乡这话听着明显是好意,而既然讲到了被留在家中的杨花,秦艽肯定就要再主动问问一直留在范村的养女最近的情况了。
于是照例是一番寒暄和交谈过后,随手递过一支香烟过去的秦艽先是向这位范村老乡询问了一下杨花今天是不是在范细家吃晚饭,得到老乡肯定的回答后,他也才放心地跟着点点头。
可正当他想着先不回家去,直接绕到范细家把养女接回来的时候,那位除了低头咳嗽和抽烟一直都没怎么主动吭声的老乡却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拍了下脑袋就面色无奈地来了一句道,
“哦哦,慢着慢着,刚刚我都忘了和你说了,下午的时候,你家那个,我家那个,还有范细家的那个,这帮不知死活的孩子好像都一起跑到鸡笼岩石下面玩去了……”
“鸡笼岩石?那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幸亏范细她发现得早,拿着家里的笤帚急忙追上山的时候,正好把躲在林子里还没来得及跑远的他们给一起抓了回来……”
“……”
“你说说这帮孩子大过年的是不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啊,我家那个被我老婆打了现在正在家又哭又闹呢……不过说来也怪,这几天山上的老孩子确实动静很小……就和忽然找到别的好玩的东西了一眼……啊,这么说起来,今天都已经14号了吧?再过几天就是杨花的生日了……正好你也回来了……”
“……”
“唉,这么想想,时间一晃可过得真快啊,距离你当年把她从河边抱回来养着都快十二年了……这么久了你也没成家……也是怪难为你的……其实要我说,杨花现在也快长大了,你不如就好好再考虑考虑,趁着大过年地四处找人相看相看,见到各方面条件合适的,你心里也觉得不错的就往家里添一口人吧……一家三口才是最齐整的,好歹一个人没那么孤单……”
老乡的好心说出的这番话,一直盯着山上那个方向的秦艽一时半会儿没有仔细去注意,只是随后才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又和往常面对这种劝告时一样语气敷衍地低着头回了句嗯,是啊。
而经过这件事之后,随手掐灭了手中那支还亮着红点的烟的秦艽接下来也没有再做停留,直接沿着村旁边那口已经枯掉了的水井就快步绕到了范细家的小吊楼前面。
可他才刚在那熟悉的小木楼下面停下,紧接着,站在外头的秦艽就听到里面传来老太太的呵斥声和阿宝求救般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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