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文章,颇有见地,但文采不足。说话也是门学问,你还是要多练练遣词造句,有时不是光有个好想法便能行的。你要让看你文章的人都能听进去、能有所收获,那你写出来的文章,才是有用的。”
“记住了。”我应了一声。果然,又是说教。我不愿和娘单独相处的原因就在这里,她根本不知道该和我说些什么,每次都只能绞尽脑汁地说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但姑姑就不一样了,我在姑姑跟前长大。除了说教,我们还有很多的日常生活。好像,我什么话都可以对姑姑说。但姑姑也不是一直都很好的,她也会对我无端发怒。记得有一次,我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箱子小纸鸢一样的玩具,每一个小纸鸢上面都是歪歪扭扭又密密麻麻的“我想见你”,字迹之丑,我见所未见。我那时还以为是哪个小宫女的玩物,便拿了一把出去扔着玩。可还没玩够,姑姑就来了,将我训了一顿。有人说,那是毓昭皇后留下来的,我不信。我见过毓昭皇后的字,很是清秀,那才不会是毓昭皇后的字迹。
正想着,娘却似乎也陷入了回忆:“荀家人,都是很有文采的。”
这我倒是知道。当年,毓昭皇后颇有诗名,长安城人人都知道她是个才女。可后来,前朝灵帝也仰慕毓昭皇后的才名,要强纳她入宫。毓昭皇后为了反抗,就此封笔,不再作诗。那之后,她果然是一首诗都没留下来了。
说不写,就不写,很有骨气,我很佩服她。如果我早出生些时候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见见她、记住她。小桃姑姑说,我小时候经常被毓昭皇后带着,还常常唤她“姑姑”。可那时我才一岁,根本不记事。旁人口中那样精彩的她,我终究是无缘得见。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娘却忽然又开了口。“若有旁人问起你看了什么书,你也只管像方才一般回答,”娘说,“《诗经》《楚辞》《乐府诗集》。”
我听了,只是沉默。只听娘接着说道:“前朝宗亲还有不少在世,太傅亲自给你上课,他们听了定然多加揣度。若是让他们知道,荀太傅给你上的多是史书策论,只怕于你不利。这道理你应该懂,为娘便不多说了。”
我暗暗震惊,娘竟然看穿了我的心思。可一想,这也是情理之中,不聪明的人是没办法打胜仗的。
只听娘又接着说道:“有人以为,你是被扣留在宫中的质子,这话虽荒诞,但你不妨做出个质子模样来。我听说你在宫中很跳脱,那样不好,你应当收敛些,如此才能活得长久。陛下宠你,又有信心保护你,她不会对你说这些。可你都快及笄了,及笄之后,也是个大人,凡事多为自己考虑,也能给陛下省点心。”
我听了,连忙反问:“可若我突然间故作内敛,就不会让人忌惮了吗?我就要跳脱,就要做出那没心没肺的模样,让他们觉得我是个只会胡闹的小屁孩儿。我觉得,只要我不做出格的事,就这样活着也不错,还能活得尽兴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