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冉沫弥与冉沫川一样,两个人都没有躲,任由拐杖抽的啪啪响,仿作两尊无痛无感的木桩,冉楚河打得累了,越来越乏力,可是他恨铁不成钢的依旧机械般的挥舞着,心脏仿佛随着这一下下的抽打而绞痛,可是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就像心脏病犯了一旦停止跳动就彻彻底底死亡了。
突然唰得一声,拐棍的一头打在冉沫弥的腿上,他腿脚一弯,差点跪下去,被打中的一块火辣辣的疼。
冉沫川见状,猛然抓住冉楚河的拐杖,冷不防吼着:“爸,您也该消消火吧,您嘴里都是沫境沫生,这么多年,他们俩都成什么样子了。”
“畜生。”冉楚河正要抢拐杖轮过去,却被冉沫川死死的抓住。
“对,畜生,我就是畜生怎么了,我们家祖上积荫,往上数三代都是烈/士,为了国民做的事情也足够多了,我就不能为自己做点事情吗?当官有什么好,吃饭的时候,别人盯着你,多吃了一顿海鲜就有人立马举报,该去的地方只能是上班地点与家,往夜总会门口看一眼就是思想有问题要通告,爸,您自己想想,你当官开心吗?”
一番话说得冉楚河哑口无言,他放下手里的拐杖,一把扑向冉沫川:“开不开心都是你选的路。”
“对,不错,我选的,我是长子,我要起表率作用,您一手把我扶持起来,给我铺路,期望我成材,成为栋梁,您对我恩至义尽,可是从一开始,我读的不是金融吗?为了完成您的理想,你让我做官,我做了,为什么沫境沫生都可以随随便便的上学,根本不用用功,潇洒快活,而我就必须要刻苦钻研。为什么沫弥就可以读自己喜欢的金融专业,而我就必须窝在那小小的办公室做人民的父母官,你把你所有的期望强加在我的头上,你有没有问我愿不愿意?那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就为了有一个人继承你的志愿,将咱们家的荣耀传下去,你就牺牲我的幸福,你一生坦坦荡荡,做一个好官,但是你扪心自问,你是不是一个好父亲,是不是一个好丈夫。”
冉沫川一说完,冉楚河脸色发白,白得不见一点儿血色,因为气急而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早就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一个好丈夫,但是他为了这个家尽心尽力,做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四个儿子,竟然没有一个让他省心的,这也许就是他这么多年来无作为的报应,死的死,疯的疯,出柜的出柜,贪赃枉法的贪赃枉法……
所有的人都羡慕他家,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家千疮百孔……
“你们这两个畜生,连你们的亲兄弟都不放过……沫境要不是你们,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猛然看向冉沫弥,眼神冷得吓人,如果可以,冉沫弥真希望一辈子都不要看到那种眼神,那种恨不得把他剥皮拆骨的眼神:“沫生是不是因你而死,沫境是不是因你而疯,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他们就算做的再不好,那也是你的亲兄弟……你竟然……”
冉沫弥被冉楚河吼得一阵恍惚,这种狂风暴雨他早就预想到了,只是这样突然铺天盖地的过来让他恍惚而招架不住,想要冷笑但是嘴角无论如何都扯不出弧度。
“沫境,沫生,爸,您的儿子就这两个吧。”冉沫川冷笑,声音骤然变大:“因为我跟小弥是外人生的对吗?我们他妈的生下来就是野种是不是,野种也是你的种啊,我跟沫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凡你多给我们点儿关心,我跟沫弥就不会走上这条路。你每次等一切无可挽回的时候开始追究责任,有用吗?你知道小弥为什么不愿意回家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应酬吗?因为这个家让我们丝毫感受不到家的温暖,反而让我们觉得是牢笼,回来就觉得窒息,觉得难受,所以不想回来。”
冉楚河怔怔的看着他们,指着他们:“我……”说不出话来,对于这两个儿子确实是有亏欠的,当父母的总是偏爱了一个忽略了另外一个,因为冉沫川太听话与冉沫弥性格的不讨喜,让他慢慢的偏远,不知何时何地,父子之间竟然到了这种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到了现在才想要去追究责任,其实对于沫生的死沫境的疯癫谁都有责任,可是他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他一生之中,做了那么多英雄事迹,抗洪走在第一线,救灾永远都是第一批,当年的意气风发与祖上三代的荣耀如同守望塔的灯光一样指引着他,让他不断地向前,他的一生容不下一点儿黑点,也容不下一点儿不好,没想到竟然把自己的儿子逼到这个地步……
冉沫弥一瘸一拐的走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单腿站立太久而麻木了。
冉楚河对于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甚是无力,他看向冉沫弥:“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什么时候开始指的是他跟衡昀晔什么时候开始的。
冉沫弥一愣,回顾了一下:“三年前。”
冉楚河嘴唇颤了颤,说不出话来:“三年?”目光略微一停顿:“我明天给你找心理医生,你先别考研了,把考研的课全部停了。”
冉沫弥笑了笑,凄凉而冷淡:“这不是病。”
他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冉楚河的面前,目光坚定,温和,一把抱住冉楚河。
冉楚河刚要愤怒,被这么一抱,想要发怒却无从说起,仿若千万石头梗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生生的烙得自己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