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除了紧闭的屋门,四周墙壁上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只在那约莫五丈的房梁上,开着一个天窗。阳光透过天窗照射下来,方能给屋中带来几缕昏暗的光亮。屋子的造型颇为奇特,长宽与高度相比,仿若一根狭窄的烟囱。
屋内摆设极为简单,除了三张椅子,其余的家具是一件都没有,空空荡荡的。此刻屋子里正坐着三个人影,皆是五旬开外,面容略显沧桑,但目光矍铄,显然精神头都还不错。颇为随意的坐姿,却透着一股威严,且衣着华贵,穿戴一丝不苟,必不是什么小人物。
正对着大门坐着的那人,一身员外爷打扮,名叫方百川,乃是苏州府方家的当代家主。说起这方家,着实有趣,虽祖居苏州,可名声却是差得离谱,莫看家业不小,坑蒙拐骗,欺男霸女之事是无一不做。因长期买好当地官府,加之行事谨慎,难留把柄,故而百姓是敢怒不敢言。久而久之,坊间便给历代方家家主起了个不甚好听的诨号——方扒皮。
这诨号虽然庸俗,却实是贴切不过。方家主要产业都是些三教九流,上不得台面的,如赌坊,讼业,码头运输等等,甚至连妓院都有涉猎。当然,这妓院可不是青楼,而是俗称的“窑子”,纯粹的皮肉买卖,谈不得风花雪月。横行于苏州城中的地痞流氓,大多也都是方家养活,简直成了私家打手。说句无法无天,实不为过。
按理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祖上是这般德行,后辈又能好到哪去?可有趣的地方正在此处。自前代家主开始,方家似是忽然转了性子,非但那些欺民枉法的事再也不干了,甚至还摇身一变,成了苏州城有名的大善人。
修桥铺路,施粥救济来往流民,聘医定期免费诊疗赠药,但凡与民为善的好事,方家从不落于人后。自洗心革面之后,就连苏州府那些地痞流氓都在坊间消失不见了,而是被方家分配到了各个产业之中。
因方家产业大多不入流,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也鲜少会涉足与其竞争,故而与任何人都没有利益冲突。加之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苏州城治安,故而无论是官府,还是百姓,久而久之,都只记得城中有这么一户低调行善的人家,旁的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方家是真低调,低调到什么程度?就拿年过五旬的家主方百川来说,从生下来到现在,城中见过他的老百姓,加起来不会超过一百个。这是把根都扎在了府中,还能有比这更低调的么?
行事这般低调,而且又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按理说已没什么事值得方百川操心的了。可这会,他却浓眉紧锁,一副烦恼,踌躇的模样,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个亲兄弟。坐于他左前方的,名叫方百山,乃是他同胞二弟。坐于右前方的,名叫方百寒,乃是他同胞三弟。数十年来,三兄弟感情极深,且默契无比,任何事情往往都能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块去。
可谁知,临老临老了,二弟和三弟却在一个问题上,产生了这辈子最大的分歧。这样的家庭会议,最近已开了不下十次,奈何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要让方百川如何决断?头疼呐!
方百川微微一叹,习惯性地说道:“还是那个问题,你们再商量商量,看究竟怎么做才算妥当?从爹将方家交到为兄手上开始,任何事情,都是咱们三兄弟一同决定的,此事也不例外,还是得尽快商议出来才是。”
“这还用得着考虑么?”方百山淡淡一笑,道:“大哥,我方家立足于苏州府,业已不是一日一两日了,凭历代先祖留下的家业人脉,加之大哥这么些年的用心操持,在这苏州府,我方家若是论第二,有何人敢认第一?莫瞧那张鑫隆在苏州府有多嚣张霸道,若是大哥一句话,哼,他怕是一颗粮都别想运出城去。便是知府大人,若是与我方家为难,咱也有千百种法子,将他赶出苏州府。这块地方,咱们已混到头,顶上天了!旁人是针插不入,水渗不进的,并无任何后顾之忧。故而,在小弟看来,我方家已到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时候了。苏州府这块地方,可作为根本,却已无力继续发展壮大。”
方百川闻言,颔首道:“你继续说。”
方百山似受到了鼓舞,笑道:“先前小弟已与大哥商量过,咱们是时候摸摸金陵那边的底了。金陵乃是大华东都,无论其繁华与重要性,都远非苏州府可比。如今金陵在何人手中?三公子!若是有三公子帮衬,金陵这块饼,咱方家便有机会能咬上一口。一旦渗入金陵,小弟我有信心,以我方家的能耐,必能立足!许一代,或两代之后,焉知我方家不能成为金陵第一大家?那些阀门世家,莫非天生如此?非也。即便如青州唐家那般的豪门,也是经过一代代人不懈努力而积攒下来的。如今放在我等眼前便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若是就此放过,实是可惜。故而,小弟认为,当立刻与三公子取得联络,表明我方家的拥护态度。”
听了这话,方百川尚未表态,三弟方百寒已微笑着摇了摇头。“二哥,你所想固然不错,只是如今。。。呵呵,时机不到啊。”
“哦?如何不到?”方百川示意道:“三弟有话,但说无妨。”
“小弟认为,二哥所言,甚是不妥。他只想到了附庸三公子,所能为我方家带来的利益,却不曾考虑到风险。”说着,方百寒苦笑一声,道:“大哥,你莫要忘了,如今隐宗可谓是数雄争锋的局面。于我千宗来说,三公子身份高贵,势力强大,确实值得我方家归附,可对于隐宗其他公子来说。。。呵呵,说句不敬的话,他算个屁!”
方百山一听这话,便有些不悦,沉声道:“三弟慎言。”
“呵呵,怕什么?这屋子可是经过特别处理的,咱们的话绝不会透过墙的另一头去,至于天窗,距离我等尚有五丈,便是有人在上面,也绝不可能听到你我所言。咱们兄弟三人关起门来,有何话说不得?”方百寒轻轻舒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大公子如今算是颇为照顾三公子的,可那前提是二公子尚在,若是将来有一日大公子大权独揽,他能容得下三公子前来分一杯羹?只怕下一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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