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吧,我喜欢听你说。”邢纪衡倒丝毫不顾这是在别人家里,当下直接拉过安昀肃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安昀肃偶尔唠叨起来的样子,总让他感觉特别有家的味道。
“让人瞧见了……”安昀肃朝厨房的方向瞥了一眼,把手抽了回来。
他刚抽回来,便听门外响起一阵嘈杂声,下一刻邢纪文进了门,后头还跟了邢纪哲一家三口。
安昀肃赶紧起身打了招呼:“大哥,二哥,二嫂。”
“别这么客气,”邢纪文摆摆手,笑道,“坐你的,我先把东西放屋去。”
“都坐下喝点儿茶吧。”孟曼玲这会儿正好端茶出来,招呼完一句又问,“怎么少了一个,小不点儿呢?”小不点儿指的是邢纪哲的小儿子邢钧,今年才刚两岁。
二嫂秦文玉回道:“这两天有点儿咳嗽,让我妈看着呢。”
“病了啊?”孟曼玲正往茶杯里斟茶,闻言唠叨了句,“换季是容易感冒,往后多在意点儿。”
“你甭忙了嫂子,我们自己来就行。”邢纪哲打发完女儿去里屋跟姐姐一块儿玩之后,也坐到回了沙发。
“行,那我先去做饭。”
“我帮你吧,嫂子。”秦文玉见状也跟了过去。
于是沙发上只剩下了三个人,谁都没说话,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半晌过后,还是邢纪哲先开了口:“最近医院工作忙么?”
“……还行。”邢纪衡还是那样惜字如金,说完这句便又陷入了沉默。
安昀肃看了看两人,想着许是自己一个外人在场,他们兄弟俩不方便说话,便起身道了句:“我也去厨房看看吧。”
他前脚刚走,邢纪文就回来了,笑着打趣道:“你俩倒自在,谁也不干活儿。”
邢纪哲“啧”了一声:“你不也没干么?”
“我.干的时候你看见了?”解放以前连酱油瓶子和醋瓶子都分不清的大少爷,现今也不得不过起了跟普通百姓并没什么两样的日子。虽说解放后这几年政府并未强令收缴个人财产,但总归树大招风,在邢纪哲的建议下,邢家的两个厂子连公私合营都没搞,直接交了公。邢纪文因此被安排去了劝业场做些财务方面的工作,一家四口的日子虽说比起曾经简直天上地下,但也尚算平静,起码全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老三……”邢纪文喝了口茶,终于忍不住道出了那句全家人一直想说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话,“往后多回来看看吧。”
“…………”邢纪衡没说话,只略偏过头看了他大哥一眼。
邢纪文心知这个三弟平时话就不多,也没在意,继续道:“不管以前有什么误会,现在爸已经不在了,都放下吧。”
邢纪衡这回瞥了一眼身边的二哥,随后端起杯子也呷了口茶,自言自语似的问了句:“放得下么?”
说实话,当年的那件事,邢纪衡一辈子也忘不了。他虽然万分气愤自己的爱人受辱,但真正让他始终不能也不敢释怀的,却是那份心有余悸的心情。当他赶去本宅看见安昀肃的一刹那,整个人差点都站不稳了,那种后怕的感觉几乎要将他击溃。这是人送回来了,要是送不回来呢?邢纪衡简直不敢想。
这么多年,他跟家里不再来往,明面上是因为怨恨他们在那么危急的时刻把安昀肃推了出去,但其实他更恨的是自己,是他没有照顾好自己的爱人。之所以迁怒,固然是有一部分埋怨在里头,但余下更多的却是自我惩罚——他心知对不起安昀肃,内心深处或许觉得唯有把自己变得跟他一样无依无靠,仅拥有彼此,才能稍微缓解一下那股汹涌得近乎要将他吞没的内疚感。
这次若不是安昀肃自作主张应了下来,他们大概永远也不会特意坐在一起过节。
“我看小安都不介意了,你就这么放不下?”邢纪文有些不能理解他的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