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往她身后看去,
果不其然,封重彦跟着走了进来。
吴文敬忙起身行礼,“大人怎么也出来了?”说完瞧见了他肩头的药箱,便觉自己多了嘴。
这几日听了不少两人的传闻,同其他人一样,他已经见怪不见了。
屋子不大,仅有两张桌子,人多了便显得拥挤,碗里的羊奶已喝完,吴文敬极其识趣地道:“这儿的羊奶不错,大人和白金娘子慢慢喝,趁着天晴,下官去附近巡视一圈。”
封重彦也没有与他含蓄的意思,点头。
吴文敬过去给钱,十文铜钱轻轻地放在了顾小娘子手心,抬头不经意瞥了她一眼,脸色竟有些微红,低声道:“我先走了。”
顾小娘子收了银钱,并没有抬头,“大人慢走。”
顾小娘子虽没见过封重彦,但从适才吴文敬的话语里也认出来了,把两碗热羊奶端到了桌上,俯身行礼道:“大人,白金娘子,请慢用。”
口音软糯,人也长得甜美,加之性格文静,顾小娘子在这一条街上很讨人欢喜。
沈明酥饮完了一碗,转过头,忽然看到适才吴文敬坐过的那张桌上,放着一个木匣子,出声提醒道:“小娘子,桌上的东西收好。”
顾小娘子顺着她目光看去,脸上一抹诧异之色转瞬即逝,上前拿走了木匣子,道谢道:“多谢白金娘子。”
“不客气。”
刚放下碗,外面一道瓷罐摔碎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一句骂声:“你没长眼睛吗?”
“你怎么说话的,你要长了眼睛,能撞上?”
另一人的声音更大了,“你没看到我怀里抱着酒?你就不知道让一下,走那么快,赶着投胎呢?”
“你怎么不让,这条路又不是你家造的。”
那人哼笑一声,“你还就说对了,这条路就是咱们造的,你一个胡人,有什么资格来同我争,滚出青州,回你们家去。”
又吵上了。
这样的争吵在前几年与胡人打仗时,时常发生,大邺的百姓容不下胡人的后裔,胡人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近几年日子太平了后,很少再听到争吵。
沈明酥掀帘走了出去,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大多都是大邺的百姓,那胡人争论了几句,均被淹没在唾沫里,脸色慢慢地颓败,到底是认了输,“我赔你便是。”
沈明酥认得这人,张媳妇家的公公。
沈明酥正要去他家。刚生的牛崽子受不了冻,如同人一样染了风寒。
人群散开后,沈明酥便跟上了他,“张大爷。”
胡人到了青州后,都改了姓,随便起一个名字,把自己当成了家里的第一个祖先。
张大爷见是她,点了下头,许是刚同人吵了一架,又赔了钱,没什么心情,只寒暄了两句,便没再说话。
倒是脸上的神色不断地变换,一阵恐慌,一阵绝望,一阵又很悲痛......
到了张家,封重彦没进去,依旧候在了外面,沈明酥找了张家媳妇,替小牛崽子开了一些药粉,让她混在食料里一道喂下。
回来时,看到张大爷坐在火坑旁,盯着火焰,动也不动,便趁着张媳妇给她付银钱时,轻声问道:“张大爷怎么了?病了?”
“谁知道呢。”说起这个,张媳妇脸色很不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魂不守舍的,让他去找大夫瞧瞧,他也不听。”顿了顿,“昨儿夜里......”
似是怕人听到,张媳妇瞅了一眼身后,拉着沈明酥往外走,“昨儿夜里我起夜,想着去瞅一眼孩子有没有踢被子,你猜怎么着,我竟然看到那老头站在床边,一双手就这样......”说着张媳妇往沈明酥脖子上掐来,想到那场景,张媳妇自己的脸色都白了,“我吓得一声叫了出来,质问他要干什么,他却说想替孩子盖被子,可那孩子身上的被褥分明好好的,今早我同孩子爹也说了此事,孩子爹压根儿没当一回事,觉得是我多想了,哪里有祖父去害自己孙子的,我也是如此做想,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说完又后悔了,嘱咐沈明酥,“你可千万别与旁人说,这都是家里的事,我是实在憋得难受。”
沈明酥点头,“既然担心,就把孩子带在身边睡。”
张媳妇确实放不下心,夜里把娃带在了自己身边,被自己的夫君念叨了一阵,嫌她多事,又嫌弃床太挤。
奈何小孩儿一到了父母的被窝,哪里还肯单独睡一间屋。
农户家里的墙都是土墙,里面用竹篾编成,外面再涂一层泥巴,不隔音,隔壁的说话声张大爷听了个清楚。
论起来他才是青州本地人。
二十几年前大邺与胡军一场大战,他没来得及撤退,滞留在了青州,从此成了大邺的半个俘虏。
但大邺对他们这些滞留在青州的胡人并没有赶尽杀绝,不仅没为难他们,还给了他们生存的机会,二十几年来,他也有了自己的家庭。
老伴儿走了,跟前剩下了一个儿子,一个儿媳妇,还有一个六岁的孙子。
一家四口,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
可天神怒了!
要惩罚他。
张大爷没敢吹油灯。
点灯睡到了半夜,忽然一股凉风从门缝内吹了进来,油灯熄灭,张大爷也被惊醒,慌忙坐起来,只见门缝处不知何时塞进来了一张纸。
张大爷额头上立马冒出了一层冷汗,颤颤巍巍地下床,拾起来一看,上面赫然映着上回见到的那块天女图腾。
连续五天了。
那张图腾上依旧写了一排血红大字,乃胡语:“叛徒!接受天神的惩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