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家客栈,他的二儿子李池在品字阁当账房先生,这个时辰,客栈并不忙,他进来时,李池正在核对账本。
看到他过来,李池立马站起来,接住了他手里的东西,“爹,你过来啦,快进来,眼睛怎么这么红?”
李老汉哎了一声,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刚刚走在街上,风把尘土吹到了眼睛里。”
外面天气炎热,真有风倒好了。
看到他手里的冥纸和元宝,李池眼睛一涩,也没拆穿他,仔细算算,再过几日就是他哥的忌日,一时之间,他的眼睛也有些红,他掩饰地低下了头,以为他爹也是因为这个心里不好受。
“娘这两天怎么样?”
李老汉神情有些僵硬,“还不是那个样子,折腾了一辈子,没个省心的时候。”
李池也不好评论,老太太再不好那也是他娘,他将桌子上的账本收起来,将东西暂时放在了桌子上,低声道:“琬姐儿跟瑾哥儿没一个容易的,瑾哥儿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可不能再让娘去闹了,我们做儿女的也不好多说,爹却可以强硬些,娘也不是没个怕头。”
想到瑾哥儿根本不认识他,李老汉心中又是一酸,又是羞愧又是难受,“爹晓得了,只怕你娘还觉得瑾哥儿是个克星。”
其实除了李老太,李老汉也曾这样怀疑过,当初家里接连出事,不仅他自己摔断了腿,瑾哥儿的娘也紧跟着去了,一条人命还不够,连老大都没了。
李老太第一次念叨都是瑾哥儿克的时,他自然不信,只觉得她胡说八道。
李老太之所以说是瑾哥儿克的,无非因为两点,一是,糟糕的事情都是从瑾哥儿他们回来后开始发生的,二是,瑾哥儿打小就聪明,又记仇,见奶奶不喜欢他娘,刻意使唤他娘干脏活累活,他当然不开心,为此捉弄了李老太好几次。
李老太本来就嫌弃他是个小哥儿,见他跟自己完全不亲,还敢捉弄她,整个一小白狼,对他更是厌恶的紧,家里没出事时她就看瑾哥儿不顺眼,等出了事理所当然地就把责任都推到了他身上。
李老太说得次数多了,李老汉多少有些动摇。更何况,后来李老太还找了个神婆给李瑾算了算命,这位神婆算命多半靠忽悠,见李老太不喜欢李瑾,基本全是顺着她的心情说的。
说瑾哥儿命硬,长大了也是个六亲不认的祸害。
仔细想想事情确实邪乎,坏事一桩一桩的出,连琬姐儿都病了一场,瑾哥儿却完全没事。
李老汉自打听了神婆的话心中就像卡了一根鱼刺,总是心神不安,对于老大留下的两个孩子他还是很喜欢的,然而这份喜欢却抵不过心里的害怕。
再然后瑾哥儿就摔坏了脑袋。
老太太想将瑾哥儿跟琬姐儿赶走时,他心中虽然不是滋味,却有个声音不停地说,走吧,也许他走了一切都好了,说到底他也是个怕死的,当初腿断后,瘫在床上没法动弹的日子他真的受够了。
李池听到克星两字,沉默了一瞬间,如果瑾哥儿真是克星,琬姐儿又怎么可能好好活着?大嫂之所以没了说到底只是因为父母的离去让她打击太大,郁结于心,加上身体本就不好才撒手人寰,至于哥哥的死,更是跟瑾哥儿八杆子打不着,每年死在狼群下的汉子,少说也得有成千上百个。
他哥不过是其中一员罢了。
然而他娘却不这么认为,她认定是瑾哥儿克死了他哥,也是瑾哥儿让家里接连出事,在她眼底瑾哥儿就是个煞星,是十恶不赦之徒,活该被烧死。
别说琬姐儿,就连他看到他娘疯狂的神情都觉得害怕,唯恐她做出傻事。
结果没多久瑾哥儿就摔坏了脑袋,知道这个消息时李池只觉得晴天霹雳,心里沉甸甸的,难受的紧,别人不清楚,他却清楚,当初他娘怕是真动了不好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