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言最幸运又最悲哀的一件事情就是,你发现你已经开始记不清。可陆离不知道和方裕宁的那一年是不是长自己脑袋里生根发芽了,那么多年过去,他都记不得方裕宁具体长什么模样了,可他竟然还能想起他常做的那些细微而丰富的表情,记得他歪着脑袋打量自己的样子,还有后来,在一次次争吵后,发现和他之间的裂痕扩大到无法修复时内心的无望。
陆离想吴凯那天说的是对的,爱情来得太早,而他那时又太小。他少年时带着股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自负,总觉得自己比同龄人都清醒成熟得多,周围人既幼稚又中二,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
而真正地度过了少年期,再回头看时,又发现他当时自持的少年老成,其实不过是中二病的另一副面孔而已。
陆离还想起小时候,他母亲最不满他的一点就是经常丢东西,带出去的雨伞十次有八次带不回来,钥匙也经常丢,家里的大门因此换了好几次锁,这是个坏毛病,陆离也想改,可他总觉得那些丢失的东西仿佛是自己跑丢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丢在了哪里。
他想他是不是天生就留不住东西,小时候保管不住钥匙,长大了也保管不住恋人。
陆离很久才站起身来,抬头看刚刚亮起的一个房间。
方裕宁住在那里吗?他们两个人?
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陆离咬着牙,突然间恨得不得了,一会儿恨自己为什么还喜欢他,一会儿又恨方裕宁为什么轻而易举又可以与别人之间产生感情?
他是可替代的吗?爱情也是和谁都可以的吗?
陆离不知道后来自己怎么回去的,回去的时候有多晚,他只知道自己被抽空了力气,好像一个孤魂野鬼,被拉到了望乡台上看自己过去的记忆。
那是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而方裕宁记得与否都没差别,因为就算他记得,也已经不在意了。
陆离头疼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手机“叮铃”一声,是短信提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眼,划开屏幕,在看到名字的一瞬间全然清醒了过来。
是方裕宁发的,方裕宁给他发了短信。
这个认知让他困意全无,几乎快握不稳手机。
然而方裕宁的信息内容很简短,只有一个“?”。
陆离蹙起眉头,向上划,看到了自己昨天凌晨两点多发送的内容——“你不要我了吗?”
陆离按了按额头,心想方裕宁现在看自己肯定像看一个病入膏肓的神经病。
然而他还是拨通了方裕宁电话,他想好了,如果方裕宁接通他就道个歉,说自己发这条短信的时候脑子不清醒,让他别介意。
其实这没解释的必要,他只是找个理由听方裕宁的声音,跟他说说话,一句也行。
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时间久到陆离以为方裕宁不会接他的电话了。
方裕宁的声音有点哑,有气无力的,“陆离?”
“是我。”陆离发现了不对劲,“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样?”
“没事……”方裕宁的声音依旧很虚。
陆离突然有了一个自己很不愿意面对的猜想,他不是不晓人事的人,他想起昨晚跟方裕宁一起回家的陌生男人,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发抖。
他努力平静自己语气,道:“你旁边有人吗?”